荆江滚滚东流去 一曲交响震山河

志诚君

<p class="ql-block">朗诵 春 华</p><p class="ql-block">作者 李培志</p> <p class="ql-block"> <b>作者 李培志</b></p><p class="ql-block"> 夏日的傍晚,慢步在沙市洋码头的江堤上。长江此时此刻,如一幅铺展在天地间的钢蓝色锦缎,落日熔金,染透了西天层云,又漫不经心洒落江心,碎成万点浮动的金箔。江水无声地奔涌,不疾不徐,仿佛自洪荒而来的伟力在沉稳行进。江面千帆来去,渔歌相答,鸥鸟追波逐浪——这恒久的律动如岁月无声流淌,将人思绪也牵引着,飘浮于浩荡之上。当年袁中道泊舟沙市时,是否也曾凝望“澄江静如练”,而江月年年,何曾真的相似?江水在永恒里奔流,世事却已换了人间。</p> <p class="ql-block">  骤然间,一阵宏阔乐声刺破江畔宁谧,如无形之手骤然掀开幕布,将沉寂画卷撕开一道口子。我循声而望,文创园下沉广场之中,雄伟大气的舞台如同光的岛屿。乐声正是自那岛屿中心喷薄而出的。</p> <p class="ql-block">  走近舞台,乐音顿如千军万马奔突而来,撞入耳鼓。指挥家立于台前,手臂挥动如搏击风浪,汗水沿额角蜿蜒而下,在炽热的灯光下闪烁如星,每一滴都凝聚着近乎搏命的投入。百人乐团列阵整肃,弓弦起伏处,乐音如万马踏破冰河,锐不可当;铜管齐鸣时,又似熔岩奔涌而出灼穿地壳。乐声汹涌如潮,不断拍打堤岸,又不断退去蓄势,恰似眼前长江那深沉、有力、永不疲倦的脉动。我的镜头默默捕捉着指挥家湿透的脊背,这具被音乐灌注的躯体,如一张绷紧的弓,随时准备将乐思之箭射向渺远天穹——一个血肉之躯,竟也能迸发出这般劈开混沌、催动心旌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  乐潮浩荡,势不可挡,终于抵达了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巅峰。开场《红旗颂》那熟悉而滚烫的旋律如朝日喷薄而出。铜管部发出洪钟大吕般的轰鸣,挟带着裂帛开天之力,仿佛要唤醒沉睡的群山,召唤起整个时代的磅礴回响。音符如千钧雷霆直击心灵,穿透了喧嚣,在血脉里点燃了沉寂的火焰;旋律如滚滚洪流席卷,冲垮了心堤,又重塑着精神的高原。</p> <p class="ql-block">  我立于鼎沸人潮中,心潮亦随之澎湃激荡。环顾四周,草坪上观众席地而坐,密密麻麻,如繁星铺满大地。一张张面孔在旋律的激流中沉浮,时而沉醉,时而激昂。有人闭目神游于音符的山川,有人随节奏微微颔首,如风中的芦苇应和着天籁。当乐声直抵云霄,仿佛牵引着漫天星斗,坠入钥管幽深的音孔,化作低回婉转的银河。东坡曾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今夜,这江上清风融入了雄浑乐章,天地间至大至刚之气与人间至美至深之情,竟在荆江之畔浑然交响。</p> <p class="ql-block">  我悄然发现,台下前排一位银发老者。当《红旗颂》的激流漫过全场时,他轻轻抬手拭去眼角一点微光——那微光,如朝露映照初阳。莫非是这旋律的利刃,精准地挑开了岁月尘封的匣子?当年烽火中的号角,建设时的夯歌,是否正穿越时空隧道,与台上年轻乐手奏出的音符骤然汇合?音符的犁铧耕耘过记忆的荒原,竟在老人满脸沟壑间犁开了新生的河道。生命如逝水东去,而壮烈旋律却如礁石,在时间之流中毅然挺立,使一代代灵魂在此邂逅相认,互相印证着存在与燃烧的意义。生命若江流终将东去,唯有那不屈的旋律如砥柱中流,成为灵魂可以反复登岸的永恒岛屿。</p> <p class="ql-block">  音乐会终了,人声喧腾渐远。再踱回江岸,长江依旧从容东去,万古奔流。方才撼动山河的交响,已如晚潮般退入无垠夜空,唯余江声浩荡。方才那如痴如醉的众人,亦如退潮之水般散去,汇入市声灯火。</p> <p class="ql-block">  此时晚风拂过,带着江水湿润的微凉,轻轻吹散方才紧裹周身的音乐氤氲。我久久凝视着沉静下来的江面,方才惊心动魄的交响已沉入深水,但江流的呼吸却显得更为深沉有力了。荆江的流水,无声地见证过多少金戈铁马与渔舟晚唱?又默默托载过多少悲欢离合?它如同一位沉默的圣哲,并不因一场音乐的盛筵而稍改其奔流赴海的深沉志向。</p> <p class="ql-block">  荆江滚滚,昼夜不息奔向苍茫大海;而这一晚的交响,却如星辰般沉潜于记忆的河床,成为灵魂深处不灭的光源。人生逆旅中,我们不过如流水上偶然相遇的浮沫,然而当心灵与壮阔的乐章、与永恒的山河猝然相逢,这渺小生命便也瞬间接通了磅礴天地之气,刹那间,一滴水珠便映照出整个大海的湛蓝与深邃。</p> <p class="ql-block">配图 《沙市洋码头的傍晚》</p><p class="ql-block">摄影 李培志(手机随拍)</p><p class="ql-block">文创 志诚君(李培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