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整鸡蛋

刘宗运

<p class="ql-block">高中时的假期,我常去要好的宏同学家玩耍。宏的父亲早逝,伯母身体硬朗,为人慈祥又极好客。我去他家,多是纯粹的玩乐——到溪里摸鱼,去河中畅游。只有一次例外,隔壁塆另一位同学家盖新房,我们跑去帮忙印砖,其实也是图个热闹,给伙伴们助阵罢了。</p> <p class="ql-block">宏同学也来过我家几次,每次来都闲不住,总要帮着干活。挑草头、担花生,他都是一把好手。他身材魁梧,力气大,胯子又长,跑起来飞快。他一来,我父母就欢喜得不得了。不过我私下倒不羡慕他,心想:要是我长得像他那样壮实,父母肯定舍不得让我继续读书了,多半会把我留在家里当个好劳力。</p> <p class="ql-block">1986年高考后,我的录取通知书先到了。欣喜之余,我立刻跑去宏同学家报喜,也想打听他的消息。伯母得知我考上了大学,那高兴劲儿,仿佛是自己儿子中了榜。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贺:“恭喜!恭喜你爸妈呀!总算苦出头了!值得,太值得了!”那由衷的喜悦,那朴实的话语,时隔近四十年,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为了给我庆贺,饭前,伯母特意为我煮了满满一大碗整鸡蛋,足有十几个!我一看就犯了难:“伯母,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呀!”她却慈爱地坚持:“我们这儿不兴剩的,慢慢吃,一定要吃完!”捧着这碗沉甸甸、热腾腾的鸡蛋,我心里暖流涌动。生平第一次,有人舍得给我煮这么一大碗整鸡蛋。即便是自己的亲娘,也未曾如此“奢侈”过!</p> <p class="ql-block">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后来伯母的儿媳,就是我们当年的鹂同学,也是我工作的同事。有一回,伯母来城里看病,正巧宏和鹂夫妇去了外地儿子家。我便尽力代劳,帮着张罗。老人知道我特别爱吃臭豆腐,回家后竟亲手做了一小坛,托鹂同学带给我表达谢意。揭开坛盖,那豆腐块块金黄酥脆,异香扑鼻,满满当当塞了一坛子!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正是我的心头好!鹂同学递给我时还特意叮嘱:“记得给我婆婆打个电话,告诉东西你收到了,可别让她老人家以为我半路‘截留’了!”我忍俊不禁,笑着答应:“当然要打电话好好谢谢老人家!我得告诉她,宝贝我完整收到了,一点没被‘克扣’,我自己都还没舍得匀一点出来呢!”有了这坛“珍馐”,那段时间吃饭都格外香。说来也奇,我这个一向精瘦、体重雷打不动的人,竟因此足足重了四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