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昵称:昊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美篇号:336701227</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插图:AI</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英子是我的发小,和我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幼年时我们大院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她是个疯丫头,爬树掏鸟,尿尿和泥,捉迷藏,过家家,还和我假扮过爸爸妈妈,一起喂养布娃娃。长大上学了,我俩一个班,她就坐在我身后,因为那时候她比我高,成绩比我好。直到我们中学毕业,我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长得很好看,圆圆的脸,自来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小巧的鼻子,一笑,脸上会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时候我们的感情是纯洁的,就是喜欢看她笑,听她说话,在我心里,她就像一尊女神,高高在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突然有一天,她们家搬走了,据说去了遥远的三线,父母说,那里都是深山,满山的竹子,还有毒蛇,不小心被咬了,会死人的。我们那个小小的院落,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听不见她的歌声,心里突然感到空荡,仿佛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突然又有一天,一位穿着绿衣服的邮递员,在大院门口高声喊我的名字。我犹豫着来到门口,邮递员叔叔递给我一封信,我一看是竟她的笔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呀!她居然给我写来一封信,我急不可待地拆开,看到她那娟秀整齐的字迹,虽然仅有一张纸,还空白了1/3。但那封信我看了有几十遍,其实除了小孩子们之间问候,她写那里的群山和竹林,一片绿色,就是蚊子贼多,尤其是那里的河水清澈,水里有很多黑色的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学她的样子写了回信,告诉她,她离开以后,院子里不热闹了。因为又有好几家搬走了,那时候每家的孩子多,一家搬走就少好几个孩子,我们的队伍瞬间就显得格外萧条,十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大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以后的日子像放开缰绳的马驹子,飞快地奔跑,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写的,相互联系也慢慢淡了。尤其是我家搬了以后,我给她写信,居然退回来了,原来她家也搬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上大学,参加了工作,结婚生子,直到退休了,才突然感到疲惫,看镜里的自己,皱纹满面,两鬓斑白,不知不觉中老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与她的重逢特别偶然,我和老伴退休后参加旅游团,去四川旅游,成都武侯祠,都江堰,青城山,另一个旅行团几乎和我们相伴,每个地点都能看到他们,连吃饭住宿都安排在了一起。闲聊中,突然听人喊:“英子!”,我心头一震,遥远的记忆突然浮现,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站立起来,如果走在大街上,我是万万不敢相认的,可在我已经有了目标之后,立刻分辨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漂亮的英子,两个酒窝还是那么显眼,头发虽然花白,依然是大大的波浪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英子!”我也大声喊道,她有点迷茫,不知道哪个方向喊她?我忙站起来冲她挥手,她迟疑地看着我,竭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试探着喊我的名字,我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半个多世纪的友情,竟然在这里相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然,人生再见面无论多么激动,总要慢慢平复。回到宾馆促膝长谈终要休息。此后几天的旅游让人格外兴奋,我们相约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定要再次聚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哪知道,此次相见竟是永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消失在来年五月的晨光里,如同当年消失在搬家的汽车扬起的尘土中。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新的地址可以追寻。梨花瓣落得纷纷扬扬,像一场迟来的雪,覆盖了所有旧路,也淹没了我们终未成行的聚会。枝头的空巢,守望了半世纪,终于等来了彻底的寂静——那归期,被永远地抹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窗棂上浮动的淡影,是花影?还是当年那个扎着辫子、踮脚张望的小小女孩?我分不清,亦无人能辨。它固执地出现又隐没,提醒着一种比时间本身更悠长的缺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院门依旧虚掩着。风侧身挤进来,摩挲着褪色的树叶,沙沙……沙沙……像她儿时在我耳边说的悄悄话,也像今日无人回应的低语。这风是透明的,却沉甸甸地裹挟着她的一生——童年院落的嬉笑,学堂小径的并肩,远赴他乡的讯息,还有重逢时的激动,平时电话里那句带着笑音的“都成老骨头了,该聚聚啦”。它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又悄然离去,留下心里巨大的、无声的缺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过处,我恍惚听见足音。不是年迈的蹒跚,竟是童年那轻快细碎的奔跑,踏着放学的钟声,由远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脆地喊一声:“嘿!我回来啦!”——这叩击,在黄昏的暮色里久久回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英子走了。带着我们未能践约的重逢,带着我未曾说尽的惦念。庭院和风,替她继续活着。而我心上的那个角落,从此永远虚掩,只为等待一个再也不会响起的叩门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