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三十六）

小油灯

飞飞右手剁葱，左手拿毛巾捂住鼻子，花夏把一碗水放在案板上，飞飞说：“妈，你去炕上歇一会，拿毛巾把鼻孔堵住闻见葱味就不流泪了。” “看我儿子还懂这个切葱的好办法。”葱切碎了，花夏把肉馅、萝卜丝碎、葱碎放在一个盆里，倒上胡油，干姜面，花椒面，味精，又倒了一碗凉水，开始搅拌。饺馅调好了，面醒好了，她去碗橱取上擀饺皮杏木小轱辘，去外屋取上片子，一边看春晚一边擀饺皮。 “飞飞，妈擀饺皮，你学的包饺子。” “妈，我第一次学，你可不要笑话我。” “妈不会笑话你的。” 花夏一边擀皮一边看电视，瞟了一眼飞飞包的饺子。 “飞飞，你看你的饺子就像乏羊，肚子扁的站也站不住，都爬下了。” 花夏笑的满眼流泪，她不知这是幸福的泪，还是即将迎来情场决战的怒火呛出来心底那又酸又苦又色的泪。 飞飞呵呵呵笑着，他说：“妈，你真会比喻。我不敢多放馅。怕捏不住口子煮烂了喝片汤了。妈，要不我学擀皮子，你包哇。我叔叔回来看见笑话我呀。” “人家串门碰见谁家饺子好吃，东家尝一个，西家尝一个就饱了。等回家都要接神了。”花夏和儿子说。 “那几年串门到接神，今年肯定早早回来呀。”飞飞说。 大门“吱呀”开了，莲女嗓门很高，一进院就说： “大刚，看我挨门挨户叫上村里的小媳妇都来你家串个夹年门。你今年有了新媳妇，门也不出了，也不去我家和我包饺子了？”莲女边说边推门进屋，屁股后面跟着几个笑的嘻嘻哈哈的年轻媳妇。 花夏看着这几个小年轻媳妇都不认识，说：“莲姐，你们都上炕，上炕看电视，或者打扑克，这是我儿子。” “你儿子，好帅气的孩子，花夏你好福气啊！这以后得换多少根门坎。”莲女大大咧咧地笑着说。 “媳妇们都上炕坐的，往年大刚挨家挨户串门吃饺子，今个儿咱们来大刚家吃年夜饭，花夏妹妹，这几个媳妇是在青城住的，过年才回来的。小媳妇们，你们看大刚的媳妇，老家四川的。会过日子。给大刚当掌柜来了，呵呵呵呵。”莲女皮笑肉不笑说着。 飞飞下地洗了手，坐在板凳上，夹起一块碳放在火炉里。又把瓜子盒放在炕桌上，“姨姨们嗑瓜子。”飞飞说。 “这孩子知大识小，认莲姨我做干妈哇？莲姨看见你长的帅气，爱见你，多一个亲人多一分爱。花夏你愿意不？” “莲姐，你认我儿子做干儿子我愿意，那等儿子娶媳妇你可得搭一份大礼。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村里人挣不下大钱。如果要二三十袋土豆、几十斤莜面我有，会包饺子的媳妇们洗了手，咱们和花夏包下饺子打大A，输了钱，小媳妇们不能脸红啊？” “莲姐说话就像机关枪。”花夏说。 飞飞瞟了炕上的莲女一眼，长的圆东东的，性格直爽开朗活泼，估计这个莲女也是村里的一朵大喇叭花。 三个女人一台戏。众人嘻嘻哈哈一边说笑，一会包下一大片饺子，花夏端着一片饺子放在瓮上，又提上茶壶给众人倒上山茶水。 “这是我们老家的山茶，解渴下火利尿，冷喝热喝都行，不坏肚子。一人喝上一杯。”花夏说。 “花夏你这是给你老家山茶做广告了哇，哈哈哈哈！”莲女笑着说。 大门“吱呀”一声，大刚和几个老后生相跟上开门进家，“家有梧桐招凤凰，大刚今年走红运了，满家漂亮媳妇。你看炉子里的炭块还是像山丹丹花红彤彤的。”三毛猴边说边抓了一把葵花籽坐在柴仓沿磕瓜子，嘴唇上的瓜子皮直接吐在柴仓里。 “我这炕大，都上炕，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大刚边说边从柜里取出四副新扑克放在炕桌上。 “大刚，炕头是你的，我过后炕。”莲女跪着过了后炕。 “想坐哪都行，自由搭配。”大刚开心地说道。 大刚说：“我先玩一会，飞飞玩，我还有营生。”大刚一边摸牌一边返回头看了花夏一眼。 花夏一个人里出外进准备年夜饭，从院里凉房把鱼醒出来，把肉片醒出来，泡上腐竹、木耳，取出一盘猪头蹄肉，俊肉。她想来大刚家当好一个女掌柜，过好后半生。 飞飞和三毛猴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电视里《不差钱》的小品，“赵本山和小沈阳演的真好。”飞飞说。三毛猴说：“我每年就爱看赵本山的小品。” 炕上玩扑克牌的齐声呐喊：“大刚双A。大刚双A，这把好好打，这次一定要捉住他。” 大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说：“没有两把牙刷子，敢露名牌。” 花夏急的坐在大刚背后，大刚说：“我打大A那会你还穿开裆裤，去做你的营生，别叨叨。” 三毛猴说：“大刚哥，你还见过你媳妇娃娃那会穿开档裤？哈哈哈哈！” 花夏羞得下地继续做营生。剥葱剥大蒜。 大刚一把双A打赢了。众人脸红脖子粗掏钱给大刚。“大刚今年这是又娶媳妇又赢钱，双喜盈门！”莲女说。 二糜米说：“哪个人哇一辈子就走泥泞沼泽路了，大刚哥这以后可要过好日子了！” 电视里众演员唱《难忘今宵》，三毛猴说：“回哇，十二点了，回接神哇！听听村里人们响开炮了。” 人们都下地穿鞋回家接神，大刚说：“你们接回神来我家吃饺子，喝烧酒。” 三毛猴说：“我们一定来，大刚哥今晚你不要想睡觉，吃完年夜饭，咱们再继续玩牌，我兜兜里装的一沓大票子准备玩一个正月。” “三毛猴就这吃饺子哇，别回了。”花夏笑着说。 “接神必须回家，今年买了三十个满树林，一百个大麻雷。大年多响麻雷老天爷听见，明年才给咱们按时节下雨了，咱们庄户人就得靠老天爷吃饭了。啊啊！发财致富就得靠老天爷。”三毛猴说。 人们陆续走了，莲女在地下眊眊这，瞧瞧那，看花夏摆弄吃喝，“莲姐，你就这吃饭哇？”花夏故意说了一句。 “回呀，我住在西头有点远，大刚你掌上手电送我一段。咱们村里多会才能安上路灯就像城里‘明拉拉’的那才好了。”莲女说。 大刚从外屋取上手电筒递在莲女手中，“我在大门外瞭你的，你掌上手电走哇！” 花夏看着大刚和莲女一前一后开门出去。花夏说：“莲姐，把这一盘豆芽端上，调好了。尝尝我的手艺。” “不用，我家也生豆芽的了。” “端上哇，你回去到不要调了。” 莲女接过一盘豆芽低头闻闻，说：“真有味，花夏妹妹好手艺。” 她一手端的豆芽，一手拿着手电，走出大门外和大刚说：“看今年把你红火的，连我家也不去了，你站在大门口瞭我的，你就不怕我遇上野狼、野狗，听老人们说今晚还有‘大年’那个怪物？” “大年时节不要瞎说。古时候有怪物，现在有吉祥物，有财神爷。”大刚说。 “大刚你忘了，每年大年你的亲上我一口，这是咱们两几十年定下的。这以后你有媳妇了，慢慢会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这是二零零九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咱们亲亲”莲女站在大门口说。 “你快不要瞎扯了，赶紧回去接神，给娃娃们做饭！多大年纪了？”大刚说。 “不行，就的亲我一下，看我不小心把这盘豆芽里的油醋汤汤倒在你的新衣服上的。”莲女边说边撅着嘴、踮着脚、闭着眼睛靠在大刚胸前，眼睛里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