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女曹娥碑：1800年前的字谜

一般秋雨庵随笔［無邪齋］

孝女曹娥

东汉汉安二年（143年）五月初五，江南舜江之上，一艘祭船随潮而行。船上巫祝曹盱，正主持迎潮神伍君的仪式。不料途中失足落水，生死未卜。

曹盱的女儿曹娥，当时年仅十四岁。父亲失踪后，她沿江昼夜呼号，哭寻十七日。最终在五月二十二日投江殉父。五日后，奇迹发生：江面上漂起两具尸体，曹娥紧紧抱着父亲，一起浮出水面。

人们深受感动，将舜江改名为“曹娥江”，纪念这位至孝少女。汉桓帝元嘉元年（151年），上虞县令度尚为曹娥改葬于江南大道旁，并请文人邯郸淳撰文立碑，以彰孝烈。

碑立之后，因文辞奇妙，引来无数人凭吊。传说中，著名文人蔡邕也曾前来。他深夜凭手指摸碑诵读，在碑背题下八个字：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八字一出，引得无数观者猜测纷纷，却始终不明其义。蔡邕去世，这段话也成了悬案。

直到三国时，曹操与杨修一同拜谒曹娥庙，也看到了这“天书”一般的碑阴题字。众人疑惑不解，最终杨修揭出谜底：

“黄绢”即有色丝绸，为“绝”；

“幼妇”是年轻女子，为“妙”；

“外孙”是女儿之子，为“好”；

“齑臼”是捣蒜的容器，为“受辛之器”，“受”加“辛”为“ 辞”之异体。

合起来正是四字评价：“绝妙好辞。”

原来，蔡邕以字谜的方式，悄悄赞美了正面碑文之文采。这个故事也让《曹娥碑》有了“中华第一字谜碑”之称，甚至在灯谜中，后来专门设立了一种谜格，称为“曹娥格”。

而这块碑之所以流传不衰，除了故事动人，也因为它被历代书家所珍重。

东晋升平二年（358年），王羲之亲至曹娥庙，用小楷誊写《孝女曹娥碑》全文，命人镌刻立碑。这被视为他生前最后的小楷作品。三年后，王羲之病逝。

北宋元祐八年（1093年），书法家蔡卞（王安石女婿、蔡京之弟）以行书重书此文，立碑于庙，延续此碑文的流传，碑今仍在。

曹娥的孝行感动古今，《曹娥碑》的文字与书法亦成千年经典。文之绝妙，字之清雅，谜之巧思，共同成就了一块千古不朽的碑。

曹娥江

释文：孝女曹娥碑孝女曹娥者，上虞曹盱之女也。其先与周同祖，末胄荒流，爰来适居。盱能抚节安歌，婆娑乐神。以汉安二年五月，时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时娥年十四，号慕思盱，哀吟泽畔，旬有七日，遂自投江死，经五日抱父尸出。以汉安迄于元嘉元年，青龙在辛卯，莫之有表。度尚设祭诔之，辞曰：伊惟孝女，奕奕之姿。偏其返而，令色孔仪。窈窕淑女，巧笑倩兮。宜其家室，在洽之阳。待礼未施，嗟伤慈父。彼苍伊何？无父孰怙！诉神告哀，赴江永号，视死如归。是以眇然轻绝，投入沙泥。翩翩孝女，乍沉乍浮。或泊洲屿，或在中流。或趋湍濑，或还波涛。千夫失声，悼痛万余。观者填道，云集路衢。流泪掩涕，惊恸国都。是以哀姜哭市，杞崩城隅。或有尅面引镜，剺耳用刀。坐台待水，抱树而烧。於戏孝女，德茂此俦（chóu，同辈，伴侣）。何者大国，防礼自修。岂况庶贱，露屋草茅。不扶自直，不镂而雕。越梁过宋，比之有殊。哀此贞厉，千载不渝。呜呼哀哉！乱曰：铭勒金石，质之乾坤。岁数历祀，立墓起坟。光于后土，显照天人。生贱死贵，义之利门。何怅华落，雕零早分。葩艳窈窕，永世配神。若尧二女，为湘夫人。时效仿佛，以招（昭）后昆。汉议郎蔡雍闻之来观，夜暗手摸其文而读之雍题文云：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又云：三百年后碑冢当堕江中，当堕不堕，逢王匡（叵），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