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

吴萌

<p class="ql-block">昨天整理旧相册时,一张黑白照片滑落。那是一张两寸的被剪成只剩两个小女孩儿身影的照片。虽然已不记得为什么要把照片剪成这个样子,但是丝毫不影响我打开记忆的大门。照片上两个小女孩并排站着,一个略高些,上身着白色半袖,下身着浅色碎花半裙的是我;另一个稍矮,上衣着浅色半袖,下身是黑白碎花半身裙,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稚嫩的脸庞——那是小丫,我童年的快乐回忆。</p> <p class="ql-block">小丫大名叫宋霞,和我同年同月出生,只比我晚二十天,却比我矮半头。我们就像两株并排生长的小树,一棵茁壮,一棵瘦弱。<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知情的人,总以为我比她大两岁。</span>在那些蝉鸣悠长的夏日里,我俩形影不离。田间地头都是我们的游乐场,抓蚂蚱时她总比我灵活,挖野菜时她的篮子总比我装得满。但是打扑克、跳房子、跳皮筋、翻花绳我比她厉害。记得有一次雨后,我们在泥泞的田埂上跳房子,她那双开了口的布鞋沾满泥浆,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span style="font-size:18px;">抓鱼时,我俩挽起裤脚,踏入清凉的溪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裳,却丝毫浇不灭我们的热情……童年的游戏,我们玩了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span>童年的时光,被我俩用欢笑和打闹填满。</p> <p class="ql-block">直到小学四年级,我转学到城里,此后,我们相聚的时间便只剩下寒暑假。即便相处的日子短暂,可每次见面,我们都像两只欢快的小鸟,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完的游戏。田间地头、河边树林,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p> <p class="ql-block">小丫对照片的渴望,源于二姐领我在城里照相馆拍的那张翘着小辫子的照片。她羡慕极了,每次看到,眼神里都满是向往。一天,她又忍不住嘟囔:“我也想有一张照片。”我提议让她跟她妈说,她却垂头丧气,说她妈肯定不会同意。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我灵机一动,给她出主意:“你就说是我妈说的,想让咱俩一起去照相。”小丫听后,眼睛一亮,照我说的做了。就这样,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两家人的陪伴下,走进了照相馆,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照片取回来时,小丫双手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角挂着笑,眼里却闪烁着泪光。那一刻,我心里也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忧伤。小丫的家庭与我家截然不同,她妈妈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对小丫又打又骂。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姐姐已经远嫁,妹妹还小,家里的活儿似乎永远干不完,三天两头,我就能听见她委屈的哭声。对小丫来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来我家睡觉。偶尔我父母外出,需要她陪我作伴,这成了她最期盼的事。在我家,她不用早起干活,不用忍受责骂,能安心睡个好觉。那段时间,她常对我说,羡慕我有和蔼可亲的父母,有充满欢声笑语的家。</p> <p class="ql-block">上初中后,我家搬走了,我和小丫不在一个学校,联系渐渐变少,我上高中的时候,听说她初中毕业后就不念了,我们的关系也渐行渐远。许多年过去,前几年回老家祭祖,在村里遇到姜家大嫂。闲聊时,我忍不住问起小丫的情况。姜大嫂笑着说:“小丫啊,她嫁给村里的柱子了,扣大棚挣了不少钱,在村东头盖了三间大瓦房,小日子过得可好了!”我又问:“孩子呢?”大嫂回答:“生了两个儿子,老大上大学了,老二也上高中啦!”</p> <p class="ql-block">听着小丫的近况,我心里由衷地为她高兴。童年时,她承受了太多生活的苦涩,如今,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张合影,不仅定格了我们童年的模样,更见证了我们纯真的友谊。虽然岁月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拉开了我们的距离,但在我心中,小丫永远是那个和我一起在田野里奔跑、在溪边嬉戏的小女孩,她承载着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无可替代 。</p> <p class="ql-block">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模糊的日期:1982年夏。四十多年的时光让字迹几乎褪尽,但那个瘦小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记忆里。小丫,我童年的镜像,承载着所有纯真的欢笑与隐秘的泪水,但愿那些艰难岁月留给她的伤痕,都已被时光温柔抚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