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非珠：追寻生命的本源

邹铭

　　叩问生命本源，如同在深夜无光的旷野里寻觅一颗本无形状的露珠。世人执着于“我”的轮廓，把眼前这具血肉之躯、心中纷乱念头视为生命之“珠”，竟不知这珠本无实体，只是刹那流转的幻影。

佛经慧眼早已洞穿这幻影的虚妄。《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生命岂能例外?现代科学也发现，人体细胞日夜代谢，几年光景，便几乎尽数更新。我们自以为坚固不变的“自我”，

实则如同奔腾不息的河流，无一刻真正停留于原处。生命，原来不过是这刹那生灭之相的暂时聚合。古时弥兰陀王曾困惑于灵魂与身体的关系，那智者以灯焰相续为喻:“灯焰夜夜明，非昨非今焰。”生命之流，亦如那灯焰，前焰非后焰，却相续不息，延续的唯有变化本身罢了。

执取那虚幻之“珠”的念头，正是万苦之根。人们执着于“我”的形态、感受、思想、行为与认知，以为这五蕴聚合便是“我”。殊不知五蕴皆空，如《心经》所言:“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当修行人放下“我拥有身体”的执着，放下“我的感受”的分别，放下“我的想法”的固执，放下“我的作为”的牵挂，放下“我的认知”的偏见时，那层蒙蔽心性的尘垢便悄然剥落，生命本源的清辉自然显现。

生命本真非珠，亦非空无所有，它如无边无际的因陀罗网，每一处结点上的宝珠皆映照所有珠光，又全然透明无碍。《华严经》以“因陀罗网”喻法界缘起，重重无尽，互摄互入，我们每一刹那的生灭，都牵动法界全体，如每一滴露水，都映照整个天空。二祖慧可立雪断臂求安心之法，达摩却只道:“将心来，与汝安。”慧可遍寻此心不得，达摩便说:“我与汝安心竟。”--当向外执着之心息灭，那无迹可寻、无物可得的本觉，当下即是本源。

原来，生命的本源非珠亦非空，它是万法缘起的无尽光网，是超越“有”“无”的绝对真实。当修行人放下对“珠”的执着，看破生灭的幻影，那无始以来不曾动摇的本觉之光，便会在挑水劈柴的声响里，在呼吸生灭的间隙中，在一切相中映照出法界本然的脉动。这生命的本来面目，如虚空般无形，却涵纳星辰;似明镜般澄澈，却照映万物一它不在别处，就在我们放下追寻、息却妄念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