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孙子起小名

徐青

　　武汉文学2025年第一期发表:在道德经中，有“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的说法，强调了名字的重要性。名字不仅是一个简单的标识，还是蕴含着一定文化意义和个人信息的符号。

我家孙儿出生前一个多月的时候，我想到了要给他（她）起个名儿。我决定给孙儿起名，是考虑过名字的重要，而更多的则是想尽到当爷爷的责任。儿子却不同意，说名字得由他来取。这很有点伤我的自尊，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隔了一天儿子做了让步，说大名由他来起，我可以起个小名。行啊，能给孙儿起个小名也行。经过考虑我决定：如果是孙子，名字就叫“希希”。如果是孙女，名字就叫“妞妞”。全家人一致同意，我心里恢复了愉快。

　(从小每次爷爷抱时，都要目不转睛盯着爷爷看)

　　希希是个老积极，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就平安出生了。希希的到来，不光使我们升级当爷爷当奶奶了，还使我们在家里在亲戚圈中多了一个称谓——“希希爷爷”和“希希奶奶”后来就变成了“希爷爷”和“希奶奶”。记得那天上午，正在厨房准备做午饭的“希奶奶”，火急火燎地推开书房门对我说：“快去取钱，希希已经出生了，母子平安。”刚转过身她又回头补一句说：“一定要取新钱啊！”我取钱回到屋里，“希奶奶”已收捡好衣物，我们当即开车往希希出生的省妇幼保健医院赶去。

儿子在医院的31楼订了个套间，当妈妈把希希从里屋抱出时，奶奶上去就把希希搂在怀中，希希一直不睁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他太累了。当我第三次伸手要抱希希时，奶奶才把希希交给我，并叮嘱我说“可要抱好。”我学着奶奶的样子，右手托着希希的腰和头，左手搂着希希的腿和脚，坐在沙发上想让他躺在我怀里睡一会儿。没想到，我刚把他抱好，这时希希却睁开双眼看着我，看了我大约五秒钟后，才又闭上眼睛睡觉了。希希一睁眼看我，旁边的月嫂就说：“小希希好喜欢爷爷，盯着爷爷目不转睛地看。”这时的五秒钟可是有点长，希希躺在爷爷奶奶的中间，我们的两边是他的爸爸妈妈，当希希睁开双眼看我的时候，由于我们都在看着他，这时人人都专注地瞅着他的小脸，看他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表情。

在这五秒钟里，希希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双大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脸。我小声对他说：“爷爷好高兴，爷爷好喜欢希希。”奶奶先抱希希的，抱的时间远比我长，希希却没有睁眼睛。后来奶奶对我说，她看到希希睁开眼睛，专注地只看着我一个时，心里是又高兴又有点嫉妒。我自豪地对她说:“因为我是爷爷，我是给他起小名的那个人。

(半岁时留影)

　　为了第二天能早点看到希希，晚饭后我们没有回到距离省妇幼保健院还有20公里位于光谷新竹路的家中，而是就近在医院楼下找了家小旅馆。准备睡觉时，“希奶奶”站在窗口支起耳朵往外听，我问她听什么，她说听小希希哭没哭。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高的楼房你能听得到吗？她认真地回答我，楼房越高应声越远，说应该听得到的。你还没有听过希希的哭声，你能听出是希希的声音吗？她肯定地回答我，只要是希希哭，她一定能听得出来。这天晚上，我们一直想着希希。我们关心着希希饿不饿？渴不渴？从这天开始，直到希希快四岁的时候，“希奶奶”和希希，一天都没有分开过。

希希满月时，跟妈妈还有奶奶一起回到他老娘家。这天，我专程去希希外婆家看希希，我一进屋放下包就抱着希希坐到沙发上。希希的外婆突然高兴地大声说：“希希笑啦！希希会笑啦！”希希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他妈他奶奶都跑过来看，我好幸福，希希第一次笑是在我的怀抱中。奶奶还想看希希笑起来的样子，想逗希希再笑，希希像是也在逗奶奶，奶奶越想叫他笑，他越是绷着嘴不笑，奶奶不快地刚转身，转过脸的希希又悄悄地笑了。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楚，我明显地感觉到，希希是在逗奶奶。

再后来，希希笑起来的时候就有声音了，声音又响又亮，特别喜欢跟他爸爸疯，疯起来笑得咯咯叫。我每抱起他时，他不光笑还喜欢用他的两只小手抓住我的耳朵。后来，希希会走路了，刚学会走路时光想跑，一岁过后走路就稳当了。一到晚上，就像糯米糖一样黏着我，我走哪他跟哪，我打扫卫生拖地，他也跑前跑后帮忙。奶奶揶揄地对我说：“没见你给孙子干多少事，孙子咋就这么喜欢你呢？”我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是爷爷，我是给他起小名的那个人。”

　　(在三亚的冬天，小希希特喜欢在大海边玩沙)

　　希希一岁半时的那个冬天，我和奶奶带他去三亚，这年我们带着希希是在海南度过的冬天。在天河机场希希与爸爸妈妈分手告别时，他只给爸爸妈妈挥挥手打个飞吻，就头也不回地跟我们走了。飞机起飞时担心他害怕，我捂着他的两只耳朵，奶奶抓住他的两个小手，我们让他闭上眼睛他就是不闭。飞上蓝天的飞机在云海里平稳穿行时，他站在座位上又叫又蹦。我两次批评他公众场合要讲文明，不能乱叫乱蹦，奶奶也拿眼睛瞪他。可兴奋中的希希就是不听。他平时不听话时，怕爸爸妈妈打他屁股，只听爸爸妈妈的，不听我们的。我们就按事前商量好的办法，在他不讲礼貌不听话的时候，都绷着脸不理他。过去这个办法很灵，可这次无效，直到空姐走过来对他说：“小朋友，飞机上不可以高声喧哗。”接着又给他一瓶酸奶和一包饼干，他看着我，我点点头后他才伸手接过。我向他介绍，这是空姐阿姨，在飞机上的乘客都要听从空姐阿姨的指挥。他看着空姐笑笑说：“谢谢空姐阿姨。”

希希两岁的那个夏天，酷暑难耐，我们带着他从省城回到老家。每到晚上，我躺在后阳台的躺椅上摇着扇子纳凉，奶奶给他洗完澡后，他就跑到阳台躺在我身上，一边享受着扇子风的凉快，一边听我给他讲故事唱儿歌。一天，刚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后他就问我，为什么爸爸妈妈晚上下班了不能回家和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他一到晚上就要想爸爸想妈妈，虽然不怎么好哭的希希，想起爸爸妈妈时，有时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时睡到夜里想起爸爸妈妈时，也要轻轻地哭两声。这使我想到，孩子在小的时候，能跟着爸爸妈妈，还是跟着爸爸妈妈才好，有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

　　(不是爷爷奶奶在哄孙子，是孙子在哄爷爷奶奶)

　　在希希离四岁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我们“退役”了，希希由他外公外婆带，我们和希希分别了一个多月时间，这是希希出生后，我们第一次和希希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

在希希四岁生日的前两天，我们提前来到了希希家。希希见到爷爷奶奶特高兴，晚饭后奶奶给希希洗了一个大苹果，切成了四块并对希希说，这个苹果大你只能吃四分之一。希希吃完一块后到奶奶跟前说：“奶奶，这个苹果好吃，我要吃四分之四。”这使我们惊奇不小。刚上幼儿园不久的希希，肯定没学过分数，他这时说出四分之四，准确表达他想把这个苹果吃完的意思，应该是从道理上从自己的感觉上说出的，我们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是个周末，不上学的希希睡到九点时才起床。他要奶奶给他炒半碗鸡蛋米饭，再下一碗小汤圆，还说奶奶炒的蛋米饭最好吃。饭好后，他又让我和他奶奶，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陪他吃。我对他说，我们都已吃过，你一个吃吧。他说他知道我们吃过了，他让我们假吃陪他。这时，他爸爸笑了起来。原来，他爸爸为了不让他早上吃糖，吃稀饭时只是做个放糖的样子，稀饭里没糖，吃起来时要高高兴兴地像有糖一样，这就是假吃。于是，我和他奶奶拿起碗筷，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陪他假吃起来，希希很开心。他看到他爸爸在对面要给我们照相，他又让我们靠近他一点，这时，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来了一声“耶！”由于我们没有思想准备，这声来得又突然又响亮，他奶奶吓得一激灵，我也吃惊不小。他开心极了，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天晚饭前，楼上的小哥俩来找他玩。其间他吃苹果，给两个小朋友，也一人拿了一个。给哥哥他特意挑了个大的，给弟弟他特意挑选了个小的，弟弟也不计较苹果大小，三人吃得津津有味。小哥俩走后，我对他说，你不应该给哥哥拿个大的，给弟弟拿个小的。他振振有词地说：“他小，他不会陪我玩，吃个小的就行。”我又对他说：“都是你的小朋友，来到我们家都是客，你应该平等待人，这样才有礼貌。”他看着我停了会，认真地点了点头。

(突然一声“耶!”爷奶吓一跳)

　　晚饭后，希希要我带他到楼下去玩，我对他说明天就要上学了，应该先把作业做完后再去玩，他不干他说作业他很快就可以做完，他坚持要先玩一会儿再回来做作业。我对他说：“做作业对学生来说是个大事，你玩忘了怎么办？”我仍坚持要他先做完作业后再出去玩，两人发生了冲突互不相让。我认为小朋友什么都可以马虎，唯独对学习不能马虎。而希希则把玩看得很重，玩是小朋友的天性，更重要的也是我不了解的是，他饭后玩一会儿再做作业，是经过他爸爸同意的，是他们父子俩商量好的。在他看来在他们家里，他爸爸同意的事就是天经地义的，我不让他玩他情绪崩溃又哭又闹，在门口蹦出蹦进，结果都不愉快。在现场他的奶奶，和他的妈妈，都不好说什么。在单位值班的希希爸爸，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这事。

这件事引起了我的思考。爷爷的家，永远是孙子的家，孙子的家虽然也是爷爷的家，但爷爷到孙子家后，应该尊重孙子家的规矩，对孙子的教育管理要有耐心。我虽是他的爷爷，是给他起小名的那个人，但孙子遵从遵守的，还是他爸爸他妈妈给他定下的规矩。小朋友从小养成好习惯很重要，尊重他家的规矩对小朋友教育讲究方式方法也重要。要相信，儿子儿媳的知识面比我们宽，对孙子的教育培养一定比我们强。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儿子后，儿子儿媳经过商量，他们也认为，小朋友先完成作业后再去玩，并养成习惯十分好。后来经过他们做工作，希希改变了饭后先出去玩一会，再回来做作业的习惯，而是先认真把作业完成后，再出去痛痛快快地玩。

希希在一岁以后五岁之前，是最好玩最乖巧的时候，每次和我见面与分手时，都要先击掌拍手再拥抱还贴脸。后来不干了，再后来越大越羞涩。有一次他和他爸妈回老家看我们，到家门口我上去要抱他时，他一边笑一边围着汽车转，和我玩捉迷藏。但我每一次从他们家离开，即使遇到他正在看动画片、写作业或和小朋友们在一起玩时，他也要停下来一会儿，跑到后阳台在楼上与我挥手告别，一直看着我汽车发动离开，他才转身跑进屋。

(穿校服的徐希希前右，幼儿园小班时参加升国旗仪式)

　　一个周末的中午我手机响了，没想到是孙儿希希打给我的电话，电话接通希希的第一句话：“爷爷，我是希希。”希希会给我打电话了，听到希希的声音，我十分高兴。原来，希希四岁生日过后不久，他爸爸给他买了一个能通话能视频带定位的手表，希希有了能通话的手表，马上想到要给爷爷通个话。一旁的奶奶也高兴地和希希说起话来，她问希希怎么没有先给奶奶打电话。希希没有解释，他笑了笑说：“下次就先给奶奶打电话。”其实，希希对奶奶也是很亲很亲的。希希从一岁多会说话时开始，就在妈妈的引导下，给奶奶祝贺生日，遇到奶奶生日和奶奶不在一起时，就给奶奶发祝贺生日快乐的视频，奶奶幸福无比。

　　(六岁刚过的一天晚上，在上海一家儿童游乐园前留影)

　　现在，我们最大的快乐，就是周末了和希希通个电话，能视个频就更好啦。奶奶爱孙子爱得痴迷，恨不得孙子上幼儿园她也跟到教室陪同。她还怕希希长大了孤单，私下里多次对我说，“希希要是有个妹妹就好啦！”我知道是她还想有个孙女。我还知道，她想叫我说出来，可我就是不说。老了退休在家里，我不提意见少说话，专心致志地读书和写作，把自己想干的事干好。

　　(此文，发表于《武汉文学》202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