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章老伯今年89岁，1960年从西北大学毕业因为家庭成分的缘故被分配到宝鸡秦岭山区的一家国营矿山企业。他扎根矿山工作，80年代攻克了当时号称无解的黄金选矿难题，不但给企业带来了巨额的收益，他也获得了当年全国科技进步奖。由于他的突出贡献，90年代被任命为省局的总工程师。</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和老伴在西安闲居，他的3个子女现在都是高级科研人员，孙辈们也很争气。退休的20多年，他出版了个人自传和一部游记两本著作。或许是当年矿山艰苦生活条件的缘由，去年章老伯被发现患上了胃腺癌，曾去北京上海求治，因年龄大发现晚等原因无法手术和放化疗。由于肿瘤的生长，最终导致章老伯无法进食水，而被送到了我们科室进行安宁疗护临终关怀。</p> <p class="ql-block"> 章老伯到我们科室后经过对症的静脉补充水分、电解质、碳水化合物和维生素，同时调整了止痛药的方案，疼痛已经不影响他的睡眠。住院三天后，他已经可以坐着轮椅在科室的走廊散心了。周五早上大查房，查到他时和主管医生就他的治疗方案进行了回顾和修改，最后我习惯性地问他还有什么想法和要求。他环顾了周围的每一个人，低下头说要求就一个，让他尽快地离开这个世界。</p> <p class="ql-block"> 听到他说这句话，周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随后传来子女的抽泣声。我赶紧打圆场，“不能胡说，现在还不是考虑如何离开这个问题的时候。”虽然把当时的尴尬场面应付了过去，但我想章老伯内心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下午我又去病房看望他。我去的时候他的外甥女正在宽慰他，“你现在所受的痛苦难都是在给你的子孙们积福。”章老伯回答到，“我给他们积的福已经够多了。”</p> <p class="ql-block"> 章老伯给我说人生五福长寿、富贵、康宁、厚德、善终，他就只差善终这一条了，他多么希望能够无病无痛自然地老去，然而命运却让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遭受了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痛苦。望着章老伯那睿智而沧桑的面庞，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只能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半称心才是一种智慧，接纳缺憾才是对生活的温柔妥协。我知道这些苍白的语句无法说服章老伯的内心，但我似乎讲不出更好的理由。</p> <p class="ql-block"> 面对死亡前的痛苦及其人生意义，是我们安宁疗护临终关怀医生护士经常面对的问题，但是关于这个问题从古到今似乎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哲学家加缪认为，痛苦提醒我们生命的有限性，迫使人们思考"如何活着"。心理学家荣格认为，直面死亡阴影能促使人格整合。玄奘法师认为，死亡前的痛苦能够消除往劫的罪报，通过接纳痛苦超越执着。</p> <p class="ql-block"> 当然临终痛苦也能成为亲人之间深度沟通的契机。通过陪伴痛苦中的人，实践无条件的爱；患者则可能通过忍受痛苦减轻亲人的不舍。如果实在找不到"意义"，那就承认痛苦的荒诞性也是一种诚实，我们也不必强求所有苦难都有答案。或许意义不在于解释痛苦，而在于如何带着它继续与世界对话。每个患者的答案都将在自己的生命叙事中逐渐显现。</p> <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 ：曹诚，主任医师，西安国际医学中心医院舒缓医疗科主任。擅长急危重症和老年医学。是西安市老年医养结合学会安宁疗护专委会副主任委员，陕西省医师协会医养结合专业委员会常委，陕西省抗癌协会安宁疗护专委会常委，陕西省保健学会医学人文专业委员会常委，陕西省急诊医师协会委员，陕西省老年医学医师协会委员。陕西省保健学会医养结合专业委员会委员。西安市首届医师节市级“最美医生”称号获得者。是中国西北地区安宁疗护工作的实践者和开拓者之一。在实践中创立的安宁疗护三原则被卫健委在全市推广，被大多数同行所认可。2016年至今参与创办两家安宁疗护中心，均成为西安市安宁疗护示范单位。先后给超过700位的患者提供过临终关怀服务。联系电话13891969851（微信同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