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埃菲尔铁塔下

董立荣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7月5日,和风熠熠,阳光正好,我站在了埃菲尔铁塔下,儿时的梦想终于成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圣母院、卢浮宫与塞纳河的波光交相辉映,一幅恢弘的法兰西画卷展现在眼前,我的心被震撼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我似乎觉着正站在1889年的时间裂痕上,当法兰西人用钢铁编织出征服苍穹的雄心时,我的祖国正蜷缩在被列强宰割的角落里;当马尾海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圆明园的残垣断壁仍在荒草中哀鸣;大沽口锈迹斑斑的引芯大炮,正在历数着屈辱的年轮。突然从万里之外传来编钟破裂的响声,那是被列强炮火震碎的千年文明,那是青铜甬钟上蟠螭纹崩裂的哀鸣,那是《南京条约》墨迹未干,敦煌佛典经卷在英国人斯坦因马队里簌簌颤抖的声响。这一切,与眼前这座钢铁巨兽的蓬勃雄姿形成鲜明对比,当铁塔顶端的灯光第次亮起时,我忽然分不清,那些闪烁的光点究竟是现代文明的璀璨,还是历史长河里未曾干涸的泪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彼时的紫禁城,琉璃瓦泛着幽幽冷光,朝堂之上老佛爷撕去垂帘,正襟危坐、颐指气使”的指指这个、问问那个,大臣们脸上流淌着惧怕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那个、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洋务运动虽已开展二十余年,江南制造总局的机器轰鸣声里,洋务派尝试引进西方技术,可传统的巨轮惯性太大,每一次革新都如逆水行舟。福州船政局的船坞里,铁甲舰逐渐成型,却难以抵挡日益吃紧的海防忧虑;上海外滩的洋行林立,西装革履的外商与长袍马褂的买办往来穿梭,新旧文明在租界的界碑前碰撞出细碎的火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街头巷尾,说书人敲着醒木,讲述着西门庆、武大郎的故事,瓜皮帽们围坐聆听,谁知生活的艰辛就在脚下。茶馆里,铜壶在炭炉上咕嘟作响,老人们摇着蒲扇谈论着朝廷的新政与洋人的奇闻。然而,盛世表象、危机四伏。灾荒不时漫卷,逃荒的难民扑腾出的黄土遮天蔽日,那一声声幼童的啼哭,似在叩问苍天,命运在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站在铁塔下,巴黎世博会闪耀着工业文明的光芒时,青岛这片土地上正经历着剧烈的震颤。彼时的青岛尚是胶州湾畔的渔村,海草顶、茅草檐错落于丘陵之间,渔民们伴着潮起潮落,驾着木舟在浪花翻涌中讨点鱼虾;乡间市集里的吆喝声、铁匠铺的叮当声交织成本真的东崂渔村景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远方列强的觊觎目光早已投向这片天然良港。1891 年,清政府意识到青岛战略地位重要,开始在此设防,总兵衙门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清兵们操练的脚步声回荡在街巷。可这微弱的防御之举,难以抵挡野心勃勃的帝国列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的青岛海边,时常有西洋面孔的身影徘徊,他们用望远镜眺望港湾,笔记本上记录着水文数据。渔民们带着好奇又不安的目光打量这些“红毛番”,却不知自己世代生活的家园即将更换新主,浅滩上,孩子们追逐着浪花捡拾贝壳,老人们坐在礁石上抽着旱烟,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一切看似宁静祥和,却不知暴风雨前的暗流悄然涌动,历史的巨轮即将碾碎这里原有的宁静,强迫着青岛卷入殖民统治的浪潮之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897年,德国人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在崂山脚下青山村前的湾口登陆了,到1914年,一战战败,灰溜溜的离开,整整17年的时间。留下了济青铁路,还有我们看到的这个日耳曼风格的青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站在埃菲尔铁塔下,1889年的海风倒灌而来——太祖父董世元、董世塘、董世学弟兄三个,脑后耷拉着那条大辫子,随着摇橹划破海浪的节奏,天天把汗水洒在沐官岛那片靛蓝色的海面上。三条汉子昼夜劳作,积攥着一点点碎银,送去了彩礼,太祖母们坐着大花轿过门了,来时黄花少女,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到腰际,到后来却要在灶台与田埂间,把青春熬成——叹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个太祖母过门了,也到了分家的时日。我见过那份泛黄的分家契约上,太祖母,二太祖母、三太祖母都叫“董氏”,突然觉得心里难受。苍天啊,女人也是人,让她们有个记号,来一次有名有姓的人生自信又有什么不妥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分家的土胚垛成的院墙,长出了一些草芽子时,我的祖父董良玉呱呱落地的啼哭,像颗种子拱开石缝,呼唤着春天。我的祖父惧怕大海,一辈子趴在三亩二分地里精耕细作。我见过祖父收拾的韭菜园,那土细的真想捧起来想亲吻一下。就是这畦子韭菜,拿到董家口换回点鱼卤度过春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董家口设立灯塔那年,我父亲出生了,听大人们说,我的祖母时常牵着我的父亲、叔叔、三个姑姑的手村东走到村西,彰显着家族多子多福、天老地荒的荣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董良玉的孙子,横跨亚欧来到了法兰西,漫步在协和广场、香榭里舍大道,仰望着埃菲尔,抚摸着千年建筑卢浮宫。我为伟大的法兰西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点赞的同时,我们也不会忘记能把中国从泥潭里拖拽出来的邓小平,他也是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找出了中国落后的根源。从那天开始,他三起三落,一直在这片他深深爱着的土地上耕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3年,他坐在深圳去珠海的船上说了一句“发展才是硬道理”的大实话,此时“春天的故事”那委婉动听的音乐灌满了船舱,一个慈祥的老人欣慰的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正是从1889年开始,地中海的工业文明与汹涌澎湃的大西洋汇合,饶过好望角,撞击着太平洋。这撞击是文明裂变的惊雷,我祖父和他的弟兄们剪掉了“狗尾巴”,攥紧了拳头去拥抱“共和”。我祖父去世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一个暮色沉落的黄昏,他攥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叫着我的小名:“都共和了,又公社了,咋还填不饱肚子呢?”我盯着他凹陷的眼窝回答不上来,此后他再没问过。在他弥留之际,他念叨着想吃碗面条,家里翻遍盆盆罐罐也做不出来,还是二娘东临西舍跑了一个遍才煮了一小碗面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祖父离开我们六十多年了,如今每当想起他馋碗面条的情景,喉头总像被什么堵住。若他还活着该多好,定会让他天天吃上根根都裹着油花的精粉面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夕阳西下,埃菲尔铁塔被染成了金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董立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5年7月5日至6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戴高乐机场飞北京航班上</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