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清欢

余红

　　我家兄弟姊妹、表姐表哥多，自记事起，我就处于欢乐闹腾中，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寂寞。读书后，我活泼爽朗，交友广泛，自然是处于热闹场中，留下了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 随着年岁渐长，我越来越不喜欢声震屋瓦的喧嚣和不明所以的喋喋不休。在我遇到的人中，不善言语的木讷人屈指可数，大字不识几个的环卫工人都能口若悬河地讲上几个小时。

　　三年疫情让我们减少外出、聚餐和集会，那些莺歌燕舞、推杯换盏的场面少了，心静应酬少何尝不是一种轻松。我退出各种交流群后，微信上的信息红点少了，电话铃声也不再频繁响起。

　　我经常把手机丢在一边，打扫庭院、栽花植树、洗衣做饭，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享受零食、水果和坚果，用心品尝各种花茶或咖啡的曼妙。手机为我播放着微信读书里的世界经典名著，精神在大师们创造的太虚幻境里遨游。

​ 夜晚的时光完全由自己支配，做做家务，陪母亲聊天，翻翻朋友圈，网上购物，关注时事动态、房产信息，有时与儿子神聊海侃一两个小时，更多时候是阅读公众号推送的文章诗歌。

　　文字浩如烟海，奋力阅读也无法遍览卓越篇章啊！读到喜欢的诗歌，念诵几遍后，用笔记本一笔一划工整地摘抄下来。尽管难得再次翻阅，珍藏，应该是对作者的无声致敬和褒扬。

​ 古人说晴耕雨读，天气好的时候，也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辦竹笋、摘野果、捡菌，有时也把一些奇花异卉挖回来栽在花盆里，将大自然的美移植到私密空间，让四季在流转中留下印迹。

　　楼顶林林总总栽了上百盆花草，以各自的风姿展示着魅力。天气炎热时需要早晚各浇一次水，还不能保证娇弱者不香消玉损。雨天就省了浇水的麻烦，还可以欣赏花儿们含羞带露的妩媚。

　　从春到冬，花儿们赶趟似的一茬茬开着，献给我繁华热闹，回报我精心除草、施肥、捉虫的辛劳，还引来蜜蜂穿梭采蜜、蝴蝶翩翩起舞的欢乐场景，让我觉得日子丰饶、富足而温馨。

　　我对赏心悦目的花木爱得发痴，它们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喜欢荷包牡丹的精巧秀丽，蝴蝶兰的动人心魄，香水百合的浓郁味道；喜欢桂花的清香悠远，茶花的缤纷夺目，玫瑰的娇艳多姿。

　　喜欢金银花、凤仙花、板蓝根在悦目飘香后可以药用，银杏、枫树、爬山虎的叶片秋天色彩缤纷、自成风景。一些朋友送的或网购的花木，栽了一段时间萎靡枯竭后死了，有的压根就没有发芽成长。

　　郁金香、蒜香藤、彼岸花、藏红花、红豆杉、紫荆花、缅桂、玉兰、木本海棠、阔叶杜鹃……我记不清有多少种花木，曾一度美丽，陪伴我走过一段时光后悄然退隐，将感伤留在记忆中。

　　更多的花木靠着强劲的生命力活了下来，它们喜欢我的种养方式，在阳光明媚的早晨或风雨如晦的黄昏，带给我花开见喜的愉悦，为我的人生频添一些馨香美丽，让我对走过的每一天心生欢喜。

　　不知谁家养的鸽子对多肉情有独钟，每天来啄食我种在楼顶上的，让原本欣欣向荣的肉肉遍体鳞伤，有的秃顶枝残，有的枯萎灭绝。开始我以为是老鼠干的，买了粘鼠板准备捉拿现行。

　　一个周末的早晨，我听到扑腾声，心想逮住一只老鼠也可以杀一儆百。跑过去发现是一只灰色的鸽子，大半边身子贴在粘鼠板上动弹不得，还有几只带着鸽哨的同伴在空中鸣叫盘旋。

　　大概是力量快用完或对粘鼠板心生恐惧，这只鸽子不再挣扎，目光中充满胆怯和求救。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我说的的话，还是带着试一试的心理对它说：你别动，我慢慢帮你拔出来。

　　会有些疼，会弄掉一些羽毛，需要一些时间，你忍一忍啊！谁叫你贪吃肉肉，还对粘鼠板充满好奇呢？这不，被牢牢地粘住了不是！看来这粘鼠板没有虚假广告，果然是来了就别想走！

　　我用左手抓住鸽子，右手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慢慢把它粘住的羽毛拔出来。鸽子大概听懂了我的话，或者知道我在救它，很配合地不动弹也不叫唤，眼睛骨碌碌盯着我看，温顺极了。

　　十几分钟后，我终于把鸽子拔出来了，只有两根羽毛留在粘鼠板上，倒弄得我双手粘了不少胶。我把鸽子放在地上，它右边的翅膀被胶粘住，只能在楼顶踱步，空中那几只鸽子依旧在鸣叫盘旋。

　　我只能做到这样，这只鸽子还能不能飞，就看它的造化了。我拿走粘鼠板，让鸽子和它的同伴去自由发挥吧！我中午去看，鸽子不见了。不知它在哪儿蹭掉了胶，还是同伴们把它翅膀上的胶啄掉了？

　　也可能它们共同想出个办法来，一起飞走了。我以为鸽子们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自此可以放过我的肉肉，不再啄食。可它们对这次教训不以为意，照旧每天早晚把我的肉肉啄得七零八落的。

　　好在肉肉品种多，数量可观，即使鸽子们啄死了几盆，依然有替补的。有的肉肉叶片全部被啄光了，过一久又会重新发芽生长，用顽强的生命力对抗着鸽子们对其他物种的不尊重。

　　读书、养花、享受美食的日子轻松惬意，有时觉得这样浪掷时光有些对不起上苍，还是应该静下心来多写些文章。但投出去的稿件如石沉海，编辑们甚至不会花一分钟打开邮件浏览一下。

　　他们要求作者把邮件名统一标注成省份+姓名+电话号码，以区分是否认识，来决定有没有必要打开。他们一边抱怨公众号没人浏览、杂志没人订阅，一边让大众投稿成为邮箱里的垃圾。

　　那些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写成的文章走投无路，极大地打击了我的积极性，使我搁下的笔长久懒得再提起来。我一边看着名刊的公众号每况愈下，一边围观各种爆料出的丑闻和幕后交易。

　　辛苦劳动得不到尊重和认可，不写也罢。编辑们交相发表的文章，让他们自己去交相阅读吧！他们不用定刊，有一天就不用印刊了！而我，春天多吃点樱桃桑葚，夏天与西瓜、荔枝为伍。

　　秋天让核桃、板栗成为常客，冬天喝点红茶、嗑嗑瓜子，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演绎到极致。一个人期望值降低，计较的少了，鲜花开在眼前，温暖藏在心里，365天都开心快乐。

　　人是群居动物，看着我落单，总有人觉得我应该融入群体。有朋友劝我重组家庭，有朋友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大多是见一面就被我画上句号的，他们没有肩头劲的样子在我眼里显得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遇到两个愿意试着交往的，很快又因吝啬、自以为是、见识浅陋等原因被我否定了。茫茫人海，找一个三观一致、志趣相投的人那么难，一个人在自己的天地里挥洒自如不好吗？

　　寂寞是没有遍历繁华热闹、想要挤进别人的喧嚣而滋生的；孤独是内心不够强大、对世事没有看透彻悟而滋生的。那些刷存在感的人，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一点能够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那些总想在人群中被人多看一眼的，从来就没有实力让自己显山露水。人生的修为是个漫长的过程，必须积沙成塔、集腋成裘。繁华热闹是不甘寂寞者的，而我，守住一个人的清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