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直想把家里的一点事,写给后人看看,却不知道怎么叙述。究其原因,无非亲情就是些家长里短丶鸡毛蒜皮的小事。从爷爷孑然一身到孝义,至今繁衔六世四十余人。也可谓延绵昌盛丶葳蕤繁祉。那就从爷爷讲起吧!<br>他老人家养家糊口,艰苦创业的荜路蓝缕我没见过,但我见过爷爷留下的房约地契!足以见证他一生的勤奋丶勤劳、勤俭、勤黾。<br>吾祖讳威德,清徐县东于镇方山口村人。生于一八八二年(壬午)九月,于一九七一年七月十一日寿终正寝于孝义县城关桥北街南巷三号院,享年八十九岁。小时候,孝义开皮坊的大多是交城人,人们以为我家也是交城县的,后来爷爷告诉我说:“咱们家是清徐县高白方山口村!”<br>我的曾祖父讳信来(因我父母每逢十月初一,会烧些冥币,写个信封,我依稀记得是此名,去年回老家方山堂认祖,神谱有纪)。生有三子,在我祖父九岁时曾祖父英年早逝,曾祖母无法生活,撇下两个儿子,怀着孩子改嫁灵石。据祖父讲,方山村留有长房信治一脉,去年回方山村,村里族人问我打听长房后人,才知长房一脉也不知何时外迁。<br>"威震华夏"是从祖父辈开始往下排四辈的字,去年回方山村,才知旅谱将此四字改为"威振中华",这样一改,华字辈统一为中字辈,华字就成了夏字辈的字了!我祖父十三岁时,村里本家见他可怜,介绍他到太原一皮坊学手艺,艺成后,十七岁娶交城石氏,早逝,葬于方山(七一年迁孝义与祖父合葬)。祖父二十岁只身来孝义开设"张记皮坊",兼营肠衣铺。我祖他身材魁梧,性情朴实。胆大心细,接交甚广。二十岁一条扁担一副行囊来孝义闯荡。一个外来小户,吃过许多人没吃过的苦,也受过许多人没受过的气!终于以他的忠厚老实和辛劳付出,成为一位深受衔坊四鄰尊重的长者。有次在迎宾路丁字口,碰到桥北厢南巷鄰居王一林,闲聊他谈到我祖,说:你爷爷给你们打下良好的生存基础,熬下一份好家产。<br>爷爷九岁失怙,十岁母亲无法生活,改嫁灵石,方山村本家怕把这个小孩饿死,才能送太原皮坊学艺。只要进了皮坊,就不会忍饥挨饿,这可能是当初族人的初衷吧!我没有见证过爷爷的皮作坊。只能从留下大大小小的几十只瓮,七、八杆大小不等的秤。大的能称几百斤,小的能你几十斤,更小的能称几钱几厘的"等秤“,有十两制秤,也有十六两制秤。以及写着"张记皮坊"的笸箩丶升子等看,当时应该是个经营不错的小作坊。我记事起,院内倒扣着许多瓮,左邻右舍拿去盛粮食、盛水拿去不少。也有外面的人来买,三不值二的卖了不少。一些工具公私合营时,作为资本入股,入了股份。好像是七零年左右,手工业联社退了五百多元的股,从此两清。<br>祖父来孝义后,再婚娶城内王氏,奶奶带前房儿子赵胜(即桥南厢润生、成生哥哥的父亲)。爷爷一直养育伯父结婚后另过。后又生我父讳振荣,曾在榆次轻工业学校学习,是孝义毛皮厂技术权威。三任厂长张继尧丶李全忠丶张连龙都是他徒弟。<br>叔父讳振富,小名牛子。因打架怕我祖父责备,外出未归。有人说他当兵走了。也有清徐交城老乡来孝义,告诉祖父,说在清徐汽车站摆小摊,父亲曾去找过,一直未找到。据桥北街坊任禄二儿子任兴汉(小名狗不闻)讲,二叔调皮捣蛋,爱招若事非,是桥北街上的"侯厮王",常牵一亲大黄狗,帶一班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和鄰衔孩子们打斗。<br>解放前。我祖当时也是想方设法,开辟渠道灵活经营。他是一个勤快的手艺人,想尽快在孝义打开局面。因租用窖上街董三少的两进院租金昂贵。故而在开红皮坊的同时,熟些张白皮。还在前院开设肠衣铺,出口肠衣,是今天网球丶羽毛球拍网线的原始材料。有时,偶尔也会宰杀一些"肚剥子"羊羔皮来卖。一张肚剥子羔皮,能卖一块大洋,把母羊肉分给左邻右舍,或盐醃制在小缸里,也送程守义、程守信家。据母亲讲,全家市民时,领取的红薯干及粗粮都会送他们家。院内还有张浩老师与他奶奶,桥北梁二宝等几家,因出不起租房费,房费全由我祖一并付与董三少家。我在县志办工作期间,张浩老师提及当年,还非常感谢我祖的一些救济善举。鉴于旧社会大部分人穿不起皮鞋,穿捏鼻子的鞋,两个鞋帮缝合的锁边处,讲究的人,会用牛皮包边,耐磨又美观!爷爷就做这种"夹明明"的软皮。杷皮子打成两指宽丶五寸长的长争,牛身上臀部作出来,越磨越亮。<br>爷爷也出去帮工,在交城收豁罂粟时,有人会出高价请爷爷割罂粟,据交城人讲,爷爷是割罂粟的高手!但他从不吸食毒品,更不贩卖毒品。<br>"张记皮坊"一直是交城人来孝义一个据点,或者说是一个驿站都不过分。如表叔石永德一直吃住我家,后来又介绍于邓文炳师父那里学黑皮坊车马挽具,帮助他结婚后,才寓居尚家庄,后成为毛皮厂职工。石春生同样来孝义,在我家帮忙,一次冼皮子,在院子里从井里提水,不小心,把一订婚戒指掉井里,我祖让他把晒皮子的三根竹杆接起来,绑定漏勺,居然一杆下去,就把金戒指捞上来。石师父文革后从太原山西机床厂回孝义,在孝义毛皮厂担任维修车间主任,成了我的师傅。曾拿我郑林先生一幅字。还有一位武同和师傅,也一直在我家吃住,也不帮忙干活,后来加入孝义毛皮厂。长年在我家作帮工的二则,在公私合营时,他不想参加,要回交城,除给路费外,另多给十块大洋,作为以后二年的补偿。在我家吃住的人很多!有位陈育信大爷是位裁皮衣高手,一直游走于孝义苏家营、仁智村等地。解放后,与我家一直保持着关系。八十多岁时,经常骑一辆自行车,一边捆绑着裁割皮衣的工具,一边绑着行李,挿把单刀,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因妻子告发他贩毒品,坐过几年牢。七五年才被儿子请回交城。我师爷武玉山,武林中人称"金丹六",也曾住我家。据爷爷讲,师爷武玉山常常趿拉着鞋,修长的个子,与人交手步法出手极快。见我和师兄们练拳,常讥讽我们,你们差远了!连人家金丹六的脚后跟都拾不上!<br>我出生时,爷爷已经七十岁啦!生下我后不久,比我长两岁的哥哥夭折了,我下边还有个弟弟也病死了。所以,爷爷非常宠爱于我。爷爷常常会坐在大门的闸板上,我会爬在爷爷背上,或者偎依爷爷怀里,傍边还卧着我们家的大黑狗。爷爷有时会哼唱"二合啦啦轿车车,灰毛驴驴拉,一辈子没拉坐过好的车马"。现在想想七十多岁的爷爷也许在缕缕香烟中,触碰到心底的乡思乡愁!坐在大门闸板上,也常听爷爷讲傅山的故事,在他心中,乡贤傅山已经是神仙级的存在,他常言:"傅山写字字不干,不在云南在四方。也有些活,我至今不知道啥意思,比譬好我小时候常常不想洗脖子,他就会说:"洗脸不洗脖子,出去见不上靼子!"我家大门很高,上面钉滿圆铁钉,南边的那一扇门不开,里边用一根两米多长丶碗口粗的圆木,顶着中间的横档木。只有进马车时,这扇门才打开。爷爷代着那副水晶镜,一根铜烟锅丶玉嘴子的烟杆,叼在嘴里。那是我记忆中他老人家的标配。过往的人也会搭讪几句,装上一锅烟,抽上几口。时不时。夸赞几句好烟!爷爷也会会心地笑笑。爷爷不善饮酒,过时过节,才会小酌一杯。茶每天喝,也就普通花茶,甚至是矻枝茶。唯烟特别讲究,他会选孝义河底、仁坊两村的烤烟,一般在每月十一,或二十三孝义赶会买,也有些老卖主上门来。他说河底地处丘陵坡地,气候湿润,地脉好!而仁顺、前、后营村地处平原比较干燥。买回烟叶,在阴凉处晾几天,然后再上沙熬烘干,再放火堂内,炭火不冒烟后,在火上蒙一层炉灰薰烤,时间和火候很重要。再用铁锅放麻油,或者菜籽油用手揉炒烟叶,这时滿院飘香,半条街都能闻到炒烟叶香,最后再把烤好的烟,放到铁钵中捣碎,烟厂会用刀切,一次炒烤烟叶程序就结束了。闻到烟香,隔着两个院的武丕先总会过来装上一小布袋过过瘾。<br>我最记忆犹新的是每次与爷爷洗澡回来,懒洋洋的爬在爷爷背上,那个情景铭心刻骨!记得大人洗澡只要二毛钱,然后,给一脸盆,里边放一块床单,一条浴巾。小孩五分,只给浴巾。找一空床,床单一铺,五分钱一壶茶。洗澡堂一个高温池,约四十二以上,一个低温池,也在三十六度,两个大池子,另有一个烧水池。卖票室兼售一些瓜子、花生。爷爷泡澡要三次,中间,要哑巴来搓一次背,另加一毛五分钱。时间太长,我不听话时,爷爷会给我买瓜子花生,或者硬梆梆的孝义饼干。<br>"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是我们家不成文的规矩,女人揩抹打扫锅舍(孝义叫居舍),男人打扫院内,大门外,先洒水然后扫除。大门周围环境总比其他家干净。有人过来,停下来问声"好"!爷爷这样做,父亲这样做,我也这样做,直至我住楼房。习以为常,坚持数十年。回家街上有人聊天,那就推自行车走几步,认识的,弓身点头打个招呼,爷爷这样告诉我!<br>六二年压缩人口,全家除我父亲、大姐参加工作外,其余转成农村户口,成了桥北厢农户。后来,家里分了半亩自留地,爷爷打理的自留地小麦比常年务农的农民都好高产!爷爷常说:种庄稼没巧,粪大点就好!八十多岁的人,每天挑着粪筐捡粪,有时,把捡到的骡马粪,直接倒在五里外八家庄自留地一个角上。地垅地畔点种些黑玫豆,豆子叉圆又大,和玉米磨成窝头面,记得特别甜。<br>现在记起我妈说,下放不是六二年,时间更早些。因桥北定成份时,我们家是市民,所以,我们家没有成份,文革时期,学校调查毎个学生的家庭成分,桥北大队出具证阴,我们家不是贫民,是末定成分。至于下放具体原因不清楚,或许是因为爷爷曾买过东巷垙五亩地,南堰外五亩地。南堰外是作当墓地购买。还有母亲陪嫁的十亩地,见到地契的五亩地,是梧桐与西盘粮之间的东陂地一块,现在是山西金晖焦化厂内。<br>六四年孝义旧城被水淹,皮革厂是孝义第一家搬迁新城的单位。厂里动员家属去工地刮砖,把拆的砖头上的灰浆刮去,打地基用。爷爷在劳动完坐马车回来,可能坐的时间长,肥脚有点麻,加之那天下雨路滑,摔倒骨折。至此卧床,愈后,柱一条拐杖尚可在院内溜弯。<br>七一年我正上班,张风元师兄喊我,"二保!你父亲两天没来上班,你爷爷病的厉害,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两天后,爷爷走了……爷爷病重期间,都是母亲与妹妹爱萍与弟弟四平伺候的多。<br>一九七一年是我家极具艰难的一年,父亲从<一打三反一粉碎>学习班刚刚释放两月,还没有作最后的结论。学员们只要能甩包袱,就能早点结束学习,对面邻居魏宝全只因承受不了学习过程,只能跳孝中井中,了却生命!父亲属于知趣者,甩出五千元包袱。只有十八岁的我,拿出家中积畜,举债三千五百元,才刚刚把父亲从学习班捞出来,又遇上爷爷病逝。真是雪上加霜!后来,矫枉过正才把钱退还!<br>爷爷出殡那天大清早,我拉着小平车,拉着爷爷的棺材,上而覆盖这一张被子。父亲扶着棺,后面跟着赵润生大哥赵成生二哥,新梅大姐,爱萍妹妹和四平小弟。简单的有点寒酸,真是:悲悲切切,凄凄凉凉!<br>爷爷去世已经五十多年了!然爷爷留给我们自强不息,努力向上的精神和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品行。已经在几代人身上体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