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青年军的记忆，父亲相会五峰战友记实。

杨继云

　　2025年5月31日这天，弟继红发来了一个抖音视频，一个期颐之年的老人胡文暄，是青年军204师610团的战士，和父亲同年从军到万县。父亲是612团的，说起来，是一个师的战友，非常亲切，因为我曾从父亲的口中记录过一些青年军的情况，视频中老人讲的一些事情比较熟悉，他的出现，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马上给弟打电话，要他打听一下，这位老人现居何处？父亲知道后，激动不己，怎知在98岁时，还获得了一个同年战友的信息，转眼就是百年，沧海桑田，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在竹山县参加田群芝婚礼，继红打来了电话：通过抖音客服了解，抖音来之五峰，与我县相邻，具体位置不详。听到这个消息，我暗暗高兴，相隔不远，可促成两位老人见一面，可是一件快事。父亲获知消息，也高兴异常，话匣子也打开了，80多年前从军的事情说个不停。

我马上给我五峰的同学苏玉强、向妍去了电话，请他们务必打听到胡文暄老人的详细住址。

　　6月4日上午，苏玉强到了五峰县退伍军人管理局说明了意图，接侍人非常热情，向我通话核实了父亲的基本情况，随后又向长阳退伍军人管理局进一步核实父亲的身份，情况属实后，答复：尽快落实胡文暄老人的住址及联系方式，一旦有信息，迅速通知我们。

下午，苏玉强来电告知，确有其人，胡文暄老人家住长乐坪镇腰牌村，有个小儿子是老师，通讯电话不详，正在访查中。

向妍通过另外一个渠道查找胡文暄老人踪迹，晚上我给她打电话，交流事情进展情况，她说有个姪媳妇叫邓玉峰，在长乐坪开农家乐，对那一带很熟悉，可马上去电查询。查询结果知道了胡文暄的基本情况，胡文暄老人有7个儿女，小儿子在渔洋关教书。目前老人家生活由大嫂照顾着。6月6日中午，向妍发来信息：他大媳妇的电话，13387265XXX，进一步联系可打这个电话。

6月7日中午，给大嫂去电话……，未接，晚上在韬哥家玩，又去电话，大嫂接了，她今年68岁，照顾老人日常生活，我向她说明了意图，她介绍了老人身体状况，可以来访。最后我要求她征求家人意见后，再给我回话。

6月8日，接到老人小儿子胡宗红的电话，他是退伍军人事务局和他联系后，掌握了大嫂给他的信息给我回的话，首先我向他说明了我父亲的情况，并说了我方的良好愿望，其次不想增加对方的负担，只是常规性的拜访，其三，在两方老人身体健康，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进行来访。胡宗红也向我介绍了他们这方的情况，认为可行，并表示欢迎，初步定下在7月中旬见面。

从胡宗红反映出来的信息，他父亲的那段经历，说的是远征军？青年军？黄埔生？台湾？上海？我想到了万州、缅甸，孙立人等相关信息，他的经历究竟怎样，也引起了我浓厚兴趣，很想探究一下。

在苏玉强的帮助下，为了便于直接沟通，互通情况，6月10日，我和五峰县退伍军人管理局彭主任，建立了联系。通过多方几轮沟通认为，此次活动，宜早不宜迟。最后确定6月15日见面！行程及相关事宜最终定下来了，我方前往的有7人，即：杨发兴、田龙山、覃世韬、杨继云 、胡志媛、杨继红、万书红。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天！

　　2025年6月15日早晨，雨后天阴，多云，天气凉爽，是个出行的好天气。心里有事，早晨5点钟就醒了，6点钟给韬哥打电话，我们分别接人，7点钟准时在网红桥上集中，两辆车分流载人，一行7人，按行程安排前往五峰，当年娃娃兵，转眼即百年的两位战友，终于要相会了，我们很兴奋，期待着一路行程，过纱帽山隧洞，在磨市街上吃了早点，继续前往，沿龙五一级路到达宜都五眼泉后，再沿241国道，向五峰渔洋关方向而行。行驶中，天气由多云转晴，父亲心情很好，看着窗外随风而过的田园风景，讲着多年前的往事，他讲到少年时代的李家湾，来这里求学；讲到了日本鬼子打到这一带。他们撤退到长乐坪，躲避日本炮火，继续上课读书的往事，讲起了参军从戎的事情，说起来，已是80多年前的事情了。世事变迁，江山依旧，当年有很多熟悉的人均已作古，从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出他对人世间的感慨之情！

　　到达渔洋关后，我们沿351国道，继续前行，根据胡宗红老师发来的位置，我们过了百年关，到了长乐坪地界，在岔路走错了，退回主路，问了一下当地人，看来胡文暄老人在当地很出名，一问就给我们指出了正确路径，我们沿着小路继续前行，路旁植被很好，绿树成荫，遮天蔽日，爬上一道山梁，前面青山环抱，中间是一块百十亩的平田，四周的山脚散落着十几户人家，导航打向公路左侧，拐了一个弯，斜下，到了！

　　大山深处的世外桃园，老人居住的房子是两层楼的楼房，在他的右侧，是他的大儿子家，他目前的起居住行由大儿媳照料着。屋前屋后是一块块的农田，梳理得整整齐齐，雨后的青山显得格外清新。

　　两位百岁老人、老战友，终于见面了，他们紧紧握着手，不愿分开，相互搀扶着，走进堂屋，坐下来，首先胡文暄老人问道：“你还好吗？”我父大声地答到：“还好！”接着就拉起了家常，开始叙说着过去的往事，陪同的人们分享他们的旧事。80多年过去了，历尽风霜，当年战友们，音讯不通，大多数均已作古。能在期颐之年，在其相邻，还有战友均是身体健康，能聚在一起，相叙家常，实在难得。

　　叙话之余，他们拿出了荣誉勋章，有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中共中央颁发的抗战老兵纪念章，有抗战胜利75周年、79周年、80周年纪念章，还有中国青年军协会颁发的纪念章。

　　我特别注重老人关于那段经历的信息，在胡文暄老人保存的物品中，我看到了黄埔系的会员证，黄埔军校建校100周年纪念台座，他是黄埔生。从直接聊天中，他没到过缅甸，他和孙立人将军的相关联系是在台湾凤山军官学校。我看到了胡宗红先生写的《我的黄埔父亲》，因时间仓促，我只能把它们收集起来再论。

通过简短谈话，了解了老人那段时期的大致经历，恩施咸丰初中、青年军、台湾、黄埔生、上海、回乡务农，这是他新旧交替时期的主线条，和我父亲有共同之处，也有不共同之处，回家后再来过细研究。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临近中午，参加本次活动的人，合影留念，按照胡宗红先生的安排，回到长乐坪镇主公路，在农家乐共进午餐。

　　在吃饭的空余时间，两位老人很健谈，他们你一段，我一段说着过去的往事，风趣幽默，迎来了一阵阵笑声。从老人的谈话，隐隐约约体验到一种军人的特质，给我的印象，这不是普通士兵的特征，这是从战争年代过来，具有军人刚毅果敢的气质。

吃饭在一边吃一边说一阵笑声中进入尾声，最后在胡文暄老人的提意下，我们一起唱起了《祝你一生平安》，这也是我们对尊敬的高寿老人一生的祝福。

从他们的面容中，这次见面是高兴的，他们的精神面貌非常好，平常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往昔情感一下找到了交流对象，豁然跃出，均反映在他们的交谈中。

　　吃饭后，就是离别，整个过程短暂而富有回味，98岁的老人相拥而抱，依依难舍。最后，胡文暄老人送我父亲一根特制拐仗，用以老人行走助力之用，作为本次相会的永久纪念！

　　离别之前，合影留念！

　　别了！相互保重！来年再见！

　　我们原路返回，余韵未了，在磨市山野水寨相互交流信息量，吃晚饭后，尽兴而归！

2025年6月15日我们共同拥有，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写下四首诗永作此行的纪念。

（一）

荧屏初见倍觉亲，

借问方知是近邻。

号角连天军阵起，

决心长乐去觌君。

（二）

喜鹊清晨噪闹频。

倚门翘首盼佳宾，

青春岁月难留住，

阵阵笛音越老林。

（三）

九八携手喜相迎，

沧海桑田难了情，

讲起昔年多少事，

深情之处泪盈睛。

（四）

相逢对话语难停，

转眼又添离别情，

相见时难别不易，

来年再聚五峰城。

　　由于信息量很大，翻开过去的岁月，查找相关资料，很惊喜的看到了覃异之女儿覃珊女士（现为北京市第七届黄埔军校同学会理事会会长）写的关于覃异之在台湾的那篇文章，正好佐证了胡文暄老人那段经历，结合胡宗红先生的文章。理出了远去的那个时间段的过程。

首先理清了远征军和青年军的概念。一个是在人们概念中的远征军是指中国远征军；二个是青年军的另类说法。两个概念不能混淆。其历史背景和成立时间不同。

中国远征军：1941年12根据《中英防御滇缅路协定》而组建，旨在支援英军保卫滇缅公路（中国西南国际交通线）。是抗日战争中首次出国征战的部队，孙立人任新三十八师师长，首次出战大捷而出名。

青年军：1944年，国际反法西斯进了战略反功阶段，中国战场打的非常残酷，一寸山河一寸血反映了当时的现状，国民政府为了聚集力量抗日，号召全国知识青年从军，组建一支以知识青年为主体的现代化武装部队即青年远征军，1945年元旦，正式成立知识青年远征军，后来均简称青年军，我父亲和胡文暄老人就是那个时期同期入伍到万县的。番号是204师，下设三个团，他们分别在610团，612团。共同的师长是覃异之。

胡文暄老人，生于1927年8月，家境殷实，因其祖父为私塾先生，他从小随祖父读私塾3年，后在长乐坪小学3年完成小学学业，初中进入恩施咸丰初中学习。那时整个鄂西就读初中只有五峰李家湾国立中学和恩施咸丰初中两所学校，能读上初中是非常不容易的，我父亲就是在五峰李家湾读的初中。

回首往事，抗日战争时期，荆沙沦陷，湖北省会迁至恩施，湖北省长陈诚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于咸丰县成立湖北省立联合中学即咸丰初中，学校专收沦陷区学生，实行全公费。师资力量全部来自于沦陷区的高级老师，教学水平强大，在校学生受到了良好教育，受益终生。我知道的张同心老师、鲁重之老师均在那个学校就读过。张同心老师也是在这个学校从军参加青年军611团的。

抗战胜利后，1946年，青年军军人退伍。当时退伍的学生士兵可以回自己省原学校去继续学习，也可以到专门为退伍军人办的职业学校或普通中学里去继续学习。父亲选的是投考新设的普通中学，从师部办的小报上，父亲知道被贵阳青年中学录取。退伍后，考取中学的同学又集中到万县李家河原师工兵营驻所补习了一个多月的课程，结束后，从万县搭船溯江而上到达重庆南岸，再搭南向公路，经綦江、桐梓、松坎、遵义和熄烽而到达了目的地贵阳。

"贵阳青年中学″设在原市郊的"南厂兵营″里，是原来驻兵的营房，灰砖灰瓦，四围还有院墙，有的砖上还有王家烈的名字。是一所专为退伍士兵设立的完全中学，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教员都是从贵阳市大中院校聘请的资深老师。当时到贵阳青年中学读书的有杨学知、刘胜文、李世琦、曾宪伦、秦仲美、贾先强、胡节操、杨发兴等。当时学校的校长为许太空(国防部委派来的少将军衔)。之后因学校出现了点事故后而被撤职，换任校长为孙乐陶(也是少将军衔)。教导主任为四川万县人汪士铎。

1948年冬，住高中三上时，学校停办，在校学生即改调到"重庆预备干部训练团受训，主要是一些军事基本训练。地点在重庆市复兴关(浮屠关)′。大概学习了半年，于1949年7月结业。李世琦、王承斌、孙开钰和父亲等被分配到驻扎在江津县长江南岸的白沙镇的361师802团当见习官。李、王分配到步兵连，孙和父亲则分到了迫击炮连，对士兵进行基本军事训练。大概是11月份，部队受命离开驻地蜈蚣溪程家祠堂开拔到南温泉，之后到重庆南岸驻扎在老厂。不几天，又从老厂撤退到黄桷垭，再从龙门浩过江到重庆市，经菜园坝沿成渝铁路线溯江而西直到黄沙溪。在那里稍事休息′晚饭后部队出发经大坪、歌乐山、青木关，再经北温泉而抵达了嘉陵江边的合川。部队在南充，驻了几天，又经过中江、盐亭、三台，之后到广汉、新都。在新都呆了几天，最后到达了川西平原的什邡县徐家场。部队在这里开会决定，宣布随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三将军起义，投入人民的怀抱，加入了解放军。那天正是1949年12月25日。

原先，部队撤退到合川的时候原团长厐有仪趁夜偷偷带走了几个步兵连向川东北逃跑。为了将逃跑的几个连补起来，当时决定将我们迫击炮连扩充为两个连，称新扩充的一个连为第一连，并与原迫炮连的士兵分开驻扎。当时决定原迫炮连副连长任永昌到第一连任连长，父亲当了排长。算起来新组建的第一连大概有三十多人。又过了几天，连长对我父亲说:"上面不派副连长来了，你就当副连长吧！″于是父亲就成了新编第一连的副连长。

大概是1950年2月，父亲调到驻在广汉县三水关的解放军62军随营学校学习，当时随营学校居无定所，驻地随时变换。开始是在广汉，之后又搬到成都市郊，之后又到温江、彭县，最后到眉山。到眉山结业后，父亲分配到解放军西康军区军政大学分校第一大队任文化教员，当时学校设在川西平原的崇庆县城。

乌飞兔走，时不我待。1952年，父亲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康军区干部训练团任军事助教，在决定退伍复员前，由四川崇庆县经大夷、邛崃、名山、雅安等地到西康省的荥经县，学习了一段时间，于5月乘车经川西平原的新都、成都和绵阳剑阁而翻过秦岭到达陕西的宝鸡，之后乘陇海铁路经西安过潼关直达河南到江苏郑州，再乘京汉路南抵武汉。在武昌呆了几天，再乘轮船溯江西上，直到宜都陆城，翌晨搭客车到磨市，回到了阔别八年之久的长阳。

而胡文暄老人在那个时期是另一段历程，1946年，青年军大部分人员退伍后，其中有200多名士兵继续留在部队服役，他就是其中之一，随后进入短训班学习，1947年初结业后，覃异之调任205师师长，胡文喧随其相关人员从万县经宜昌到达武汉。开始参与招募青年军二期，在武汉、长沙、株州、衡阳招兵，招齐一万多人，组建了205师。1947年8月底，覃异之接蒋公电招飞往南京，要他把205师开往台湾，接爱美械装备。于是，覃师长与内定台湾训练总司令孙立人和美国驻华武官苏洛三人同机飞往台湾，先行查看训练场地。而205师全体人员从武汉、长沙、株洲、衡阳经桂林到达柳州，下柳江坐拖驳船航行至广州黄埔港集结，再乘美式登陆舰至香港停留一晚，最后到达台湾。到台后，进入凤山军官学校学习，孙立人任班主任。

凤山军官学校，其前身为黄埔军校、中华民国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建校之初，因校址位于广州黄埔，故命名为黄埔军校，1924年建校，三年后改名为中华民国陆军军官学校，动乱时期，校址辗转多变，解放前夕，迁于成都，风山军官学校建校起始年代不详，网上说法不能苟同，从胡文暄老人的亲身经历，可推演到1947年就在招生教学了，学校是成都陆军军官学校的分部，教学内容和要求和总校一致。胡文暄老人在该校学习2年，说他是黄浦生，就是从这段经历而言，名符其实的黄埔生。此校一直延续至今，一直没有间断。

1949年毕业后，根据上峰安排，乘中山轮回到青岛驻扎一段时间，在那见到了和谈代表张治中，张还在军营中和官兵们作了简单的叙话。不久之后，依然回归住扎在上海的204师，分到卫生营，负责日常事务管理工作。在和解放军对接时，本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理念，未发生战事而和平解放。

上海解放后，分到第三野战军政治部整训学习，当时饶漱石是政治部主任。

1949年9月，宜昌五峰相继解放，胡文暄老人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五峰老家，从此静下心来，安居乐业，再也没有走出大山。

　　2019年5月，我们陪伴父亲到万县分水场重访之后，就开始关注青年军这段历史，这几年来，我到万县写出的文章通过互联网，认识了不少与青年军息息相关的人，其中就有204师师长覃异之的女儿覃珊，还有各地参加青年军的后人，他们看到我写的文章后，给我来电，交流相关信息，共同缅怀那段鲜为关注的历史。岁月如歌，长河漫漫，当年的娃娃兵均已年近百年，绝大多数均己作古，还在人世的屈指可数，像我父亲和胡文暄这样身体健康，头脑清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们的存在，就是那段历史的见证！

　　青年军是一段历史时期的产物，存世很短，高起低落，他的初衷，是为抗战而生，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使命。如果没有美国的两颗原子弹，参战杀敌，保卫国家是必然。然而，虽说很短，对于参加青年军的人，在后来的日子，不同程度的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受到了很多屈辱和委屈。很高兴的是在纪念抗日战争70周年之际，国家正视历史，把他们列入抗战老兵之列，同样也是民族英雄，并发给了荣誉勋章，对他们的从戎经历给予了充分肯定！他们当年的事迹，才能展现给国人。

这张照片是2021年陪伴父亲采访另两位青年军军人的合影，中间为张同兴老师，右边为陈志，两年前相继离开人世。在此发出，作为对他们的纪念。

据我了解，有很多同为青年军的军人没有得到抗战胜利70周年抗战老兵纪念章，社会及相关单位应给予他们足够的关爱，把国家给予他们的荣誉落实到位，即使他们离世了，也应该分发到他们的后辈，让人们永久纪念。

最后特别感谢五峰县退伍军人管理局彭子伍主任的支持！感谢长阳退伍军人管理局向斌副局长的支持！感谢我的同学向妍、苏王强通力协作！感谢胡宗红先生的盛情接待！感谢田农山先生，覃世韬先生的陪伴！

后记：有很多历史事件要查史料，才能保证他的真实性，要花费一定时间，所以推迟了一段时间才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