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318)——官场上的“小道消息”

大庙西街顾二哥

因担心受到“大白脸”的牵连而一夜未眠的老李，在早上天要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阵儿。 心中有事儿，老李根本睡不踏实，头天晚上和徒弟约好了，今天去赤峰城区给有关领导和有关人员送土豆，定好早上七点准时出发。 结果都八点多了，老李还在宿舍的床上半梦半醒。 不到六点半钟，老李的徒弟就已经来到了公社大院，擦车，加水，做好了出车的准备。 见师傅一直没起床，也没敢去惊动，小伙子到食堂给老李打好了早饭，便在食堂等上了。 直到公社秘书来食堂吃饭才发现老李的情况，赶紧领着小伙子敲开了宿舍门，把早饭拿到宿舍。 老李匆匆忙忙吃完饭，出来正要走，却见“赵攮业”站在车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笑呵呵地说道:“李师傅，早啊，今儿个还得麻烦你帮我捎些烧饼铺用的东西，都写在纸上了。” 说完，又冲老李甜嘻嘻地一笑，老李一指徒弟道:“把纸和钱给他吧，我今天可是没时间。” 等徒弟接过了纸和钱，老李假装摸了摸自己的挎兜，自言自语道:“唉，我的烟呢，把烟落(la，念四声)哪了，这一宿没睡好，头疼得厉害，不抽颗烟精神精神怕是走不了车啦。” 徒弟也聪明得很，知道师傅是挑“赵攮业”的理了，在掂兑他呢。 徒弟心里也在腹诽“赵攮业”，这老赵头太抠门了，帮他捎了多少次货了，都是白服务白忙活，上次帮他捎白糖，钱没够，自己帮他垫了八块七毛钱，回来给他说了，他也没说给，看他刚才捎货的单子，给的钱正好，是不是把上次垫的钱忘了。 由于自己家里的特殊情况，他把家里给的零花钱一直舍不得花，除了时常给师傅买烟，就连自己十分嘴馋的糕点也只能在路过时眼巴巴地看着咽口水。 　　老李说完便作势要往宿舍里走，“赵攮业”着急了，因为今天要是捎不回来那些货，烧饼铺明天的原料就不够了，那些料在大庙买不齐，这不能耽误卖烧饼啊。 情急之下，老赵头一把拉住老李的胳膊说道:“别，别，你稍等，我去给你买烟。”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往外边跑，边跑还边回头，那速度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这其实就是人在情急之下来不及思考作出的应激反应，你就是不买烟老李能不去赤峰吗？啥时候公家的汽车因为司机的个人原因想歇就歇想走就走了？ 不大一会儿，老赵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盒五毛钱的不带过滤嘴的香烟，跑到老李面前，撕开烟盒抽出一支递给老李，然后把烟盒顺手装进了自己的挎兜。 老李一愣，似笑非笑地说道:“赵大老板，我抽不惯这不带过滤嘴的烟，这玩意燎嘴。” 老赵头讪讪一笑道:“你看我出来得急，兜里没带钱，要不你先将就抽着，等回来我给你再买带过滤嘴的？” 老李假装无奈道:“那好吧，就听你的，先将就抽吧。”说完，特意瞄了老赵头装烟的挎兜一眼。 老赵头这才也假装恍然大悟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记性，人老不中用了，咋把给你买的烟装我挎兜了呢？”说完还非常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汽车开出了公社大院，望着“赵攮业”的背影，徒弟跟老李说道:“师傅，这老赵头的小气劲儿还真不是人们瞎传的，是真抠啊，给您买盒几毛钱的破烟还想着拿回去。” 老李笑了笑，没说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是对老赵头的抠门很是不满，只不过碍着老赵头的大儿子和自己相熟，经常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的，没办法不帮老赵头的忙。 徒弟见师傅没说话，抿着嘴唇，紧皱着眉头，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往前开车，以为师傅在因为老赵头的抠门不开心，却不知道师傅此时的心思都在派出所和“大白脸”的身上。 因为刚才吃完早饭去厕所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派出所的丁所长从里面出来，每次见面都要逗巴两句的两个人，今天见面却只是点点头，但老李分明从丁所长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笑中感受到了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开着车，心事重重的老李明显有些不在状态，还没走到初头朗就有两次车轮碾压道边沙堆的情况。 徒弟也感觉到了师傅的不对劲儿，几次想开口问问，最终还是忍住了。 车行到初头朗街里的时候，老李感觉实在撑不住了，两侧的太阳穴直突突，眼前模糊不清，赶紧停下车叫徒弟来开，自己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眼休息。 　　一路上虽然努力闭眼假寐，但纷乱的思绪扰得老李根本无法睡实，脑海中不断变换着不同的人脸，一会儿是丁所长冷酷无情的脸，一会儿是“大白脸”可怜兮兮的脸，一会儿是自己老婆扭曲变形的脸。 当卡车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到达赤峰县城桥西的时候，老李总算恢复了不少精神，虽然头还有点儿疼，但眼睛已经正常了，瞅什么东西不再模糊。 徒弟见师傅醒了，赶忙靠边停车，从挎兜里掏出带过滤嘴的香烟给师傅点上，并要下车把车交还师傅开。 老李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十分享受地喷出一串烟雾，摆摆手道:“我再歇会儿，还是你开吧。” 徒弟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长时间了，师傅只是偶尔让自己在砂石路上摸摸方向盘，从来没让自己在市区开过，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激动之下，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老李偏过头冲徒弟温和地笑笑，算是给了鼓励，徒弟才又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坐好，发动汽车进了市区。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大部分该送的土豆都送了出去，等回到桥西饭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半了。 停好车，老李并没有进桥西饭店的餐厅，而是领着徒弟去了路对过的回民饭店，看着徒弟不解的眼光，老李说道:“今儿个咱爷俩吃点儿好的，你应该还没吃过回民的扒肉条和溜胸口吧，师傅请你开开荤。” 二人进了回民饭店的餐厅，只见座无虚席，各个散桌上都坐满了人，靠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八九个人，估计是在等着排班呢。 看这架势，晌午饭想在这吃怕是够呛，老李咂咂嘴可惜了一下，转身招呼徒弟出去另找吃饭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就听有人招呼道:“李师傅留步，你也是来这吃饭吗？” 老李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餐室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正冲自己招手，仔细一看，原来是初头朗公社给公社书记开吉普车的司机老常。 见老李还在犹豫，老常几步就冲过来拉起老李的胳膊道:“我们几个老哥们在这屋里吃饭呢，没外人，外边没地方了，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客气啥呀。” 看老常如此热情，老李便不再客气，带着徒弟一起进了餐室，老常则去了外边又点了几个菜。 老常进屋刚刚把几个人介绍互相认识，才仅仅几分钟的工夫，新点的几个菜就上桌了，一个是扒肉条，一个是葱包羊肉，还有一盘盐爆花生米。 老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常师傅，这新加的菜得二三十块吧，又让您破费了。” 老常呵呵一笑道:“李师傅你说这话就外道了，我可不爱听，好几次车坏到半路上都是你帮的忙，一直想感谢你就是没机会，好不容易今儿个碰上了，你就别客气了，不就是加油修车啥的多开两个钱儿的事儿嘛，小意思。” 边说着话，老常边拿过酒壶就给老李和徒弟倒上了两盅酒，说道:“这回民饭店的菜就是地道，可惜溜胸口卖没了，改天咱们再吃，今天先对付着吃一口吧，来，走一个。” 说完，端起酒盅子就一饮而尽，足见其豪爽仗义。 徒弟瞅了一眼老李，脸现难色，老李道:“常师傅，我这徒弟还是个孩子，刚学车不久，今天下午他还得替我开车回大庙，就别让他喝了，我跟你喝。” 老常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让孩子喝，咱哥几个必须喝好。” 　　徒弟不喝酒，就提前上了饭，老常见徒弟只顾低头扒拉饭不吃菜，端起菜盘子就给徒弟的碗里扒了几样菜，嗔怪老李道:“看你把孩子管的，都不敢叨菜，你这啥鸡巴师傅。” 老李尴尬地笑道:“不是我管的，这孩子脸皮薄，一直都这样。” 等徒弟吃完了饭，老李便打发他先去办别的事，自己留下来喝酒了。 一阵子“五魁手、八匹马”过后，除了老常和老李之外的几个人全都歪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老常和老李还处在十分清醒的状态，二人不再划拳，而是边碰酒边唠嗑。 老常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大庙公社的书记要调走了，你知道吗？” 老李一惊，瞪大了眼睛道:“你可别胡说八道了，一天天地，净瞎传小道消息，好像你是组织部长似的。” 老常嘿嘿一笑，抬手捋了捋头发，神态自若地说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会儿在你面前，我还就是组织部长了。” “我也不瞒你，我大女婿的老舅前些日子刚调到组织部了，是常务副部长，夜来个后晌我们就在亲家一起喝酒了，听他说的，你们大庙公社的书记马上就调到农业局当副局长，也就这三两天的事儿。” 老李嗤笑了一声道:“你真是越编越没谱了，公社书记调过来当副局长，怎么可能，就是不提拔，起码也得是当局长吧。” 老常皱了皱眉道:“你这开货车的就是不如我这给领导开小车的，官场上的事儿你是真不懂，你没发现各个单位的大门口有啥变化吗？” 老李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道:“单位大门口有啥变化和我们书记当不当得上局长有关系？” 老常拉着老李来到窗口，指着路对面商业局大门口说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了，你看看商业局的牌子是不是不一样了？” 老李仔细看了看惊讶地说道:“还真是不一样了，我记得原来是昭乌达盟赤峰县商业局，现在换成了赤峰市郊区商业局。” 老常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是真不关心政治，咱们现在不叫昭乌达盟，改叫赤峰市了，赤峰县也不存在了，改叫郊区了，你们公社书记的老领导在这次盟改市的时候二线了，人在人情在，不在位说话就不好使了。” 老常又往老李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你们公社书记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事儿被牵连了，这还是他的老领导又托人保了他，要不连副局长都当不成，最轻也得一撸到底，听说公安局还在查那个女人呢。” 　　老李的心脏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猛地一阵颤抖，看来公社秘书说的县公安局调查“大白脸”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事儿到底有多大，连公社书记都受牵连降职了，估计事儿小不了啊。 越想越心惊，立马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心情，端过碗来，狼吞虎咽地就把一大海碗荞面饸饹倒进了肚子里。 然后站起身，冲老常一抱拳道:“常师傅，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我请你，忽然想起个领导交待的急事儿还没办呢，我先走了，再晚就不赶趟了。” 说完，也不等老常回话，着急忙慌地就走了，弄得老常一头雾水。 吃完饭回到桥西饭店的老李，更加地心神不宁，催促着徒弟别休息了，赶紧装好从赤峰拉往大庙的货物，尽早往大庙赶路。 老李仍然让徒弟开车，马不停蹄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装完了货，徒弟突然道:“师傅，给老赵头捎的货还没买呢。” 老李道:“货单和钱不是在你那吗？” 徒弟面露难色道:“我听好多人说，老赵头买东西赊账不还，上次咱们给他捎货我垫了八块七毛钱还没给我呢。” 老李沉思了一下道:“那一会儿买东西的时候，你看看哪个货少买八块七毛钱的不就得了吗？” 徒弟一听立马笑了，拍打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奉承道:“师傅，还是您高。” 老李道:“不是我高，是你没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老赵头欠你的钱不还，可他还有钱在你手里，你找个合适的理由把欠你的钱扣下不就得了，俗话说得好，有把的烧饼攥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被别人拿捏。” 　　看着徒弟敬佩的眼神儿，老李有些得意，看来有时候自己说话也挺有水平的。 突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拿捏，对，要想不被丁所长拿捏，手中就得有能拿捏住他的东西。 找丁所长办事儿给丁所长送礼的人不少，但这种事儿没法查，一旦让丁所长知道自己在背后查他，来个先下手为强，自己可就惨了。 突然，道路两侧墙上贴的花花绿绿的标语，让老李一下子想到了眼下风声越来越紧的严打。 丁所长作为一个公安人员，还敢和小学的年轻女老师搞破鞋，岂不是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想到这，老李又犯愁了，咋样才能抓住丁所长的把柄呢？ 正冥思苦想呢，徒弟已经把车停在了商业批发站的门口，不大一会儿，便抱着两个纸箱子，提着一个纤维袋子出来了。 把东西装上车，徒弟来到副驾驶的车门边，老李摆摆手道:“今儿个回大庙你全程开，好好练练，熟能生巧。” 徒弟一愣，随即一喜，心中很是不解，师傅今天咋像变了个人似的，疑惑归疑惑，赶紧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开车。 他哪里知道，师傅今天不是变了个人，而是要专心致志地想办法破解即将局临的难题。 (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朋友们动手关注、点赞、评论、收藏、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