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烦恼——《智论》阅读笔记（3）

法树

　　烦恼无尽誓愿断。

断烦恼，是一种誓愿。那么，什么叫断烦恼呢？烦恼有哪些表现呢？《智论》卷3中有如下所说：

一、什么叫再也没有烦恼？

【原文】

【经】无复烦恼。

【论】一切结、使、流、受、扼、缚、盖、见、缠等断除故，名无烦恼也。

【译文】

《般若经》说：再也没有烦恼。

《大智度论》说：对一切的“结、使、流、受、扼、缚、盖、见、缠”等这些东西，能够截断破除了，就叫做没有烦恼。

【法论】

1）解释：“结、使、流、受、扼、缚、盖、见、缠”含义：

①结：即打结的意思。或是经过编织的东西。如对打结的线绳解不开，是不是有点烦恼？

②使：使者，派遣义。或是别人派送给你的人、物、思想，或是你派送给别人的人、物、思想，都属于“使者”。这些诸多使者的参杂，都可能导致你我的烦恼。

③流：流，流寇义。就是流浪之贼。佛法把烦恼比作是贼，是因为我们有了烦恼就不可能有真实的智慧，从而因烦恼随身去流浪生死，所以说烦恼是窃取我人智慧法财的大贼。四果阿罗没有烦恼，所以称阿罗汉为“杀贼”，表示阿罗汉已断尽烦恼而偏重于慧证去了。

④受：纳受，遭受。这是对外在环境下的诸多不同境界吸收后，而得到自己的认同或反感，从而产生了诸多心理上的粗重烦恼和微细烦恼。

⑤扼：即掐住、抓取的意思。无论是对顺逆的物质或精神，你都执着不放，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烦恼。因为你执着什么东西，也就被什么东西掐住抓取了。

⑥缚：就是用绳索捆绑的意思。因捆绑具有约束性和限制性，使你得不到身心的自由，所以说，这肯定是个烦恼。

⑦盖：覆盖义。有遮蔽的作用。无论是遮盖了你的好的物件或思想，还是遮盖你坏的东西或思想，都会给你带来不同的烦恼。所以，佛法修禅定时，要你先去除“五盖”，即“贪欲盖、嗔恚盖、昏沉睡眠盖、掉举恶作盖和疑盖”，就是这个原因。

⑧见：就是见解或看法。这里的“见”，不是接触、遇到眼见为实的意思。这里的见，指的是邪见和恶见。佛法在“贪嗔痴慢疑”五毒之后，紧接着加了个“见”，就是这里指的“不正知见”。凡不是正知见的就是大烦恼。

⑨缠：是缠绕、缠绑的意思。与“缚”的意思接近。但有微小的差别。缚，有被动的因素在内；而缠，有主动情愿的成份去缠搅或纠缠之中。但既然是缠搅和纠缠不脱于当中，这也免不了烦恼的生起。

2）断结等烦恼：上说的这些佛法名词，它们本身不是烦恼，但它们能够给我们带来诸多不必要的烦恼。而这些烦恼，在我们的身上是普通存在的。“无复烦恼”，就是“再也没有烦恼”，这说明上面的结使等等九种习气，是原在我们身上本具存在的。但如果你能够在持戒、修定和发慧之下，去破除它，这也就是断除了烦恼。

二、离爱染心，得解脱的理由

【原文】

问曰：若一切三界烦恼离故，心得解脱，何以故佛言染爱离，心得解脱？

答曰：爱能系闭心有大力，以是故说；不说余烦恼，爱断余则断。

复次，若人言王来，知必有将从，染爱亦如是。又如捉巾一头，余则尽随，爱染亦如是，爱断则知余烦恼皆已断。

复次，诸结使皆属爱、见：属爱烦恼覆心；属见烦恼覆慧。如是爱离故，属爱结使亦离，得心解脱。如是无明离故，属见结使亦离，得慧解脱。

【译文】

有人问：如果因三界一切烦恼都离去的缘故，而我们的心就得到了解脱，那为什么佛陀又说“染污的贪爱离了，心才得解脱”的话？

论主答道：贪爱有能够系缚闭塞我们真心的极大势力，因此故说“染污的贪爱离了，心才得解脱”的话。所以，这里不说其他别的烦恼，因为，只要贪爱烦恼断除了，其他剩余的烦恼则也会相应断除。

第二，打个比方说：假若有人说国王来巡视了，那我们就知道他必定有守将随从其后，染垢的贪爱烦恼如大王，其他的烦恼如随从，大王去了，则他的随从也就去了，道理是一样的。又比如，我们要拿一件衣服，只要抓住了它的领头，则衣服的其他部分也全部随之拎起了；去除贪爱染污的烦恼亦如此理，贪爱烦恼一旦断除了，则知道其余的烦恼也都已断除。

第三，诸结使等烦恼，都隶属于贪爱烦恼、和不正知见上的烦恼：属于贪爱的烦恼覆盖了我们的真心；属于不正知见的烦恼遮盖了我们的智慧。如此，只要是贪爱烦恼离去的缘故，则属于执着结使等等的烦恼亦将离去，从而，我们就得到了心灵的解脱。因愚痴离开了我们，则属于不正知见的结使等等烦恼亦离开了我们，从而得到了智慧上的解脱。

【法论】

1）解释：爱、见。①爱。这里的“爱”义，不是“喜爱”、“爱好”或“爱惜”的含义，而是指“贪爱”。贪爱，有占有、执著、不放下的烦恼，所以《经》《论》称之为“染爱”，即这种爱是有一种极大的染污和垢秽的成份。因此，这种爱是人生的大烦恼。②见。这里的“见”，是邪见和恶见。并不是正知正见。邪见、恶见是烦恼的一大因缘，是增长愚昧的表现。

2）解脱爱见烦恼，就是心得智慧。爱和见，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出在只是当我们面对外边一切境界时，对此人与物，在我们的心中产生了极大的贪欲心，从而对他们执著不放。对其所爱和所知的，不是随缘随份。未得到时烦恼重重，等得到了又怕失去，怕失去时所以就去极力的占有；占有了一分还不够，占有九分还不满足。于是在贪爱心不足的趋势下，和在不正知见甚至是在邪知恶见的指导下，从而产生了一轮又一轮的贪欲和占有。这样，占有欲愈多，烦恼心就愈重；烦恼心愈重，愚痴无明就愈覆盖其心；真诚心被愚痴心愈覆盖，则智慧心就愈少乃至缺失，从而身心得不到解脱。身心不解脱，也就没有什么“慧解脱”而言了。

所以，先得放下贪爱和不正知见的烦恼心，其他的随从烦恼才会消散，从而身心解脱，也就得了智慧的解脱。

三、所作已办

【原文】

【经】所作已办。　

【论】问曰：云何名所作？云何名已办？

答曰：……

复次，诸烦恼有二种：一种属爱，一种属见。属爱烦恼断故名所作；属见烦恼断故名已办。

……

心解脱得故名所作；慧解脱得故名已办。

……

一切结使除故名所作；得非时解脱故名已办。

自利益竟故名所作；利益他人故名已办。

如是等所作已办义，自在说。

【译文】

【般若经】说：所需要做的一切都已成就办好了！

【大智度论】说：

有人问：什么是所需要做的？什么是已成就办好了的？

论主答道：

……

其次，诸烦恼有两种：一种属于贪爱上的烦恼，一种属于知见上的烦恼。属贪爱上的烦恼断除了，就叫做所需要做的；属知见上的烦恼断除了，就叫做已成就办好了。

……

在内心上得以解脱了，就叫做所需要做的；在智慧上得以解脱了，就叫做已成就办好了。

……

一切结使等等的烦恼断除了，就叫做所需要做的；不论在何时得到了心的解脱，就叫做已成就办好了。

烦恼断除尽竟了，自己得到了利益，就叫做所需要做的；自利的同时又利益了他人，就叫做已成就办好了。

以上所说的等等事宜，所需要做的一切都已成就办好了，这就是我的自在之说。

【法论】

“所作已办”，是《阿含经》说的“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中的第三句。它本是指小乘四果阿罗汉证道时，只顾自己解脱再也不顾众生而诵出的心得偈颂。

但是，在《智论》中把“所作已办”义，扩展到“自利益竟故名所作，利益他人故名已办”句，意为自己解脱烦恼的同时又帮助众生去解脱烦恼，这说明，论主把小乘自利的有限境界推广到大乘利他的无限境界上去了。

只要贪爱的烦恼断除了，并有了正确的知见，那么，就是一切所作已办了！

由此，我们不妨对照一下世间人们一生的思想活动和实践活动来看一看，当我们到了人生暮年之时，回顾总结一下自己的心心念念和综合行为，是不是“贪嗔痴慢疑见”的烦恼心还很重？是不是“杀盗淫妄”心行还很重？如果是的话，则你的一生是“所作未办”；如果不是的话，则你的一生就是“所作已办”了，这样也就不妄为做人一世了！

对此，我们须内心深度思之，修之，行之！

四、有结尽除

【原文】

【经】尽诸有结。

【论】释“有结尽”

依九结尽而说：

结尽者，结有九结：爱结、恚结、慢结、痴结、疑结、见结、取结、悭结、嫉结。是结使尽及有，是有尽及结使，以是故名有结尽。

【译文】

《般若经》说：除尽诸多有烦恼的死结。

《大智度论》解释“所有烦恼的死结要除尽之”。

现在依据有九种烦恼的死结除尽而解说之：

烦恼的死结须除尽的，共有九个死结，这就是：①贪爱烦恼的死结、②瞋恨心烦恼的死结、③骄慢心烦恼的死结、④愚痴心烦恼的死结、⑤疑惑心烦恼的死结、⑥邪见心烦恼的死结、⑦执著取舍心烦恼的死结、⑧吝啬心烦恼的死结、⑨嫉妬心烦恼的死结。如此的九种死结烦恼除尽了及有其他的烦恼，如此有其他的烦恼除尽了及这九种死结烦恼都除尽了，因此之故，就叫做所有的烦恼死结都除尽了。

【法论】

结，就是各种烦恼的统称。结，如同绳子打上了死结解不开一样。烦恼结亦如此喻。

这里，把烦恼之结列为九种：贪爱、瞋恨、骄慢、愚痴、疑惑、邪见、执著、吝啬、嫉妬等烦恼结。只有把这九种烦恼结打开了，则束缚人生的其他一切烦恼皆可得到解除殆尽了。

所以，解除具体的九结，就是解除了所有的一切烦恼。

佛言：人有四愿，不可常保：一是人身沐浴庄饰不可保；二是财产官爵俸禄不可保；三是父母兄弟妻子不可保；四是人意天下能守护其意者不可保。

但四弘愿之一的“众生烦恼誓愿断”，只要肯为，断烦恼还是保有希望的！

——法树 写于2025年7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