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在凤凰桥初中

二两月光

美篇号：507332381

文字/图片:二两月光

2005年的初秋，凤凰桥初中那排香樟树的叶子还绿得发亮，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石子路上筛出铜钱大小的光斑，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地跑。我攥着那本崭新的教案本，心里像揣了串刚爆的玉米花，又脆又甜——这可是我第一天当老师啊。

走进办公室刚一坐下，帅气的彦便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多大？”

我报出“21岁”时，他的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

“真的吗？”眉眼带笑的帅哥激动地差点儿拍响桌子，“我在这凤凰桥初中当了五年的老师，终于等到了一个比我小一岁的教师了。”

彦接着凑近告诉我：“今天隔壁新兴小学也来了一位女教师，叫璐，不知道多大……”

“璐？”这会儿轮到我激动地跳起来了，“会不会是我高中同学?”

“璐”这名字像枚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我高中的记忆之门。汤沟中学那墙皮剥落的破旧宿舍里，我们八个女生挤在上下铺，冬天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冻得人缩成一团。可璐从不用受这罪，她舅舅是学校教导主任，每晚都能住在教职工家属院的楼房里。她18岁生日那天，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她家玩。那栋爬满蔷薇的别墅让我看直了眼，客厅里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她妈妈端出的奶油蛋糕上，草莓红得像小姑娘的脸蛋。我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衣角——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在那样的地方显得格外寒酸。

“不会这么巧吧？”彦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放学后，我去她们学校看看。”

放学后，傍晚的夕阳把新兴小学的一排排白砖瓦房染成了橘色，我笑吟吟地站在璐的宿舍外，小巧玲珑的她猛地回头，完全顾不得脚上还穿着那精致的高跟鞋，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我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惊喜得不敢置信：“迎春！你怎么在这儿？！”

她妈妈闻声从房间走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块擦窗布，看见我就放下布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不放，手腕上的金镯子叮当作响。

“迎春你也在这儿！”她的手又暖又软，眼角的皱纹里闪着水光，“快帮我劝劝璐璐，硬要辞职……”

如今想起来我天生就是一个乐观的人，还影响了璐，也不知对她是好是坏。那天晚上璐那边什么吃的都没有准备，我便热情地拉着璐和她的妈妈去我那不足6平方米的蜗居里用餐。后来每次见到璐的妈妈，她总会慈爱地夸我：“迎春真能干，第一天去学校上班，才21岁，竟然还烧了几个菜给我们吃，还蒸了个鸡蛋羹。哪像我们璐璐，啥都不会。”如今20年后的今天，被丈夫养的不下厨的我，偶尔也会自豪一回：婚前我明明很会做菜的，璐和她妈妈都能作证呢！

璐不仅是美丽的，还很聪明。数学专业的她思维像装了精密齿轮，一串数字我记到头疼，她扫一眼就能烂熟于心。因为喜欢，所以在她面前，我很自觉做起了陪衬的绿叶，乐呵呵陪伴她保护她，其实也没有保护啥，凤凰桥景色怡人，人情也暖。我天天一放学就往她学校跑，经常晚上也赖着不走，躺在她床上聊到睡着为止。

当然聊得最多的就是彦。璐曾经取笑我：“在你眼里都是好人，都是帅哥，即使又坏又丑的人你也会夸人家好有才华。”这样的我，说起本来就又帅气又才华横溢的彦，再加上有意撮合，那说的是眉飞色舞，神乎其神。白天在办公室彦面前说璐的万般美好，晚上在璐面前夸彦多么优秀，最后不忘加一句：“哪天邀请你们俩吃饭，让你们俩见个面。”后来，他们俩果然坠入爱河，我就不好意思再赖在璐那里不走做灯泡了。好在第二年他们俩婚后，璐调进我们学校，办公室离得不远，抬头就能见着。

晚上的凤凰桥初中总是浸在月光里，静谧又美丽。婚后的彦怕璐闷，时常会骑摩托车送璐来学校找我聊天，他自己在办公室里一边批改作业一边等她。于是我与璐便会手牵着手在凤凰桥初中的操场上晃悠，月色如水，清风徐来，如此温柔的夜里，聊到高中的那些趣事糗事的时候，两个小女人会毫无顾忌地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如今想想，那时候已经工作了的我们，还能那般肆意张扬地大笑，全是彼此给予对方陪伴与温暖还有底气呢!

记得在一个初夏的夜晚，我与璐正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溜到办公室外，想吓唬一下正在伏案的彦。还没有走到门口，走在我身后的璐突然一声大叫“啊！”

我心里直嘀咕：“结婚了的小女人咋还这么一惊一乍呢?哎，还是需要我亲自来保护她。”

于是我眼皮都不抬一下，淡定地扶额正欲长叹一声：“咋啦？”

“咋”字还没有出口，突然觉得自己脚底软软的。天!我踩到什么哪？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癞蛤蟆在我脚底。

“啊！”伴随着比璐凄厉百倍的尖叫声，我整个人跳起来，蹦到一边蹲在地上惊恐得快哭了，大喊道：“一只癞蛤蟆！”

等到彦惊慌失措地从办公室奔出来时，我和璐却已经相继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原来璐看到癞蛤蟆惊吓的瞬间竟然一脚将那蛤蟆踢到我脚下。那夜的月光下，三个年轻人的笑声差点掀翻办公室的屋顶。

那时候璐常会和我一起凑到赵、夏的宿舍玩“炒地皮”扑克牌游戏。一晚上输赢是一桶方便面，却玩得热火朝天，我脑子转的慢，好在璐很聪明，全靠她处处救场。有一次冬天的周末，我们没有回家，彦索性把璐送到学校陪我们，自己先回家了。四个女人十分珍惜难得的相聚机会，玩“炒地皮”玩到半夜里，破旧的宿舍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实在是冷的慌。于是纷纷站起身来，又是蹦又是跳的来取暖，蹦跳间彼此笑呵呵地提醒着：“嘘，小声点，别吵醒了隔壁的况老师一家。”

结果第二天，况师娘果然纳闷地问我们：“昨天晚上，小赵屋子里为什么三更半夜，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啊？”

“这个……这个……”，吞吞吐吐间几个小女人尴尬地说出缘由，倒是让听到的老师们纷纷笑开了！

璐和彦婚后的周末，时常会邀请我和赵、夏一起去他家里吃饭。当我和赵、夏骑着自行车来到璐漂亮的新家时，璐的婆婆亲手递上，给我们削好的脆生生的苹果，璐的公公穿着围裙端上一桌子亲手做的丰盛的饭菜时，我总跟赵、夏打趣：“看咱璐，真是一路被宠成公主的命！”

后来我们相继离开了凤凰桥初中，我和璐扎根在无为县城的不同学校，她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们的生活各自忙碌到几乎不联系，可是开心生病的时候，她夫妻俩抱着孩子顶着酷暑，赶到南京医院，一边塞给我钱，一边握着我的手让我坚强，开心康复后，她总不忘给开心带好吃好玩的。

后来我们忙到一次次在网站通知上看到各种表彰和比赛时彼此的名字来知晓对方近况。也会偶遇，在市级骨干教师面试现场准备的同一个报告厅里遇见时，彼此牵手加油然后各自走上“战场”；在市级学科培训的酒店里，晚上约好了，像二十年前那样牵着手，沿湖一圈圈的散步，话多的说不完。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可想起那些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夜晚，想起璐笑起来眼里的光，还是觉得，能在青春年华里撞见这样一份友情，真好。如今我们各自在工作与家庭的烟火里挣扎，努力做好老师、妻子、妈妈的角色。联系虽少，可想起那些年，我们在凤凰桥的岁月，那份姐妹般的暖，依旧稳稳地搁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