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元勋杨明斋的“四个谜”（三）死因之谜

三闲杂谭

长期以来，杨明斋之死是一个谜。所见资料都说他是“病逝”的，杨明斋的卒年，被写成“一九三一年”，或者说是“一九三一年后”。即使在余世诚编著的《杨明斋》附录中，杨明斋生平年表也只写到1930年：1930年明斋秘密越境，进入苏联，由苏联送他到西伯利亚养病，那里条件比较好。但，后来病死在伊尔库茨克。逝世时间约在30年代。（《杨明斋》余世诚，张升善编著 -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 1988年5月）

那么，“病逝”的信息源从哪里来的？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著名翻译家曹靖华，二是曾担任毛泽东俄文翻译的师哲。

曹靖华（1897年8月11日－1987年9月8日），中国现代著名翻译家、文学家、教育家，中国共产党党员，被誉为“五四以来翻译苏联革命文学的先驱者”和“一代宗师”。

曹靖华是杨明斋的学生。1920年，他在上海外国语学社与刘少奇、任弼时、萧劲光等一起受教于杨明斋。随后又在杨明斋的安排下赴苏深造，从此开始了研究和介绍俄国革命文学的事业。曹靖华很怀念他的俄文启蒙老师杨明斋，数十年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1954年，周恩来总理请曹靖华到中南海家中作客，他们又谈起了杨明斋。周恩来告诉曹靖华，“后来他生病，苏联送他到西伯利亚养病，那里条件比较好，但后来病死在伊尔库茨克。”（见《青运史资料与研究》第三辑所载《曹靖华同志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情况》一文）

这一说法影响深远，比如2017年再版的《中共党史人物传-第21卷》仍写道：“坎坷的经历、长年累月的奔波和恶劣的环境，使他积劳成疾，终于病倒了。后来，苏联送他到西伯利亚养病，1931年以后病逝于伊尔库茨克。”对于杨明斋病逝的时间，本书注解是根据周恩来与曹靖华的谈话及杨明斋的侄子杨德信的回忆材料推断的。（见《中共党史人物传-第21卷》，中国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编一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7）

师哲，1925年赴苏联留学，先后在基辅军官联合学校、莫斯科军事工程学校学习，并于1929年进入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OGPU，克格勃前身）受训，后在西伯利亚国家安全部门工作至1938年。工作性质主要是审查越境人员、处理情报事务。1940年回国后，师哲长期担任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的俄文翻译。

在《在历史巨人身边：师哲回忆录》中，师哲写道：“1933年或1934年，托木斯克保卫机关负责管理流放犯的同志向我汇报，他们从远东接收了一个流放充军犯——一个叫杨明斋的中国人。杨自述是老共产党员，参加过苏联内战的老游击队员和老布尔什维克。曾于1919至1920年回到中国，并曾为国际代表马林、魏金斯基等人当过翻译，是中共的元老。因不愿当亡国奴，于1933年私行过界到苏联来，被苏方拘留，当作私行越境犯看待。他写信找过中共驻国际代表。无奈王明、康生不承认他，不予理睬。因而被充军到西伯利亚的托木斯克城。”

师哲说，他两次出差到托木斯克，都特地去看望他，顺便了解情况，听取他的意见，并希望能给他一些帮助。但是他性格倔犟傲慢、孤僻，颇难谈拢，更难以谈心里话。师哲在书中说，我离开西伯利亚之前，约于1936年接到托木斯克保卫机关的汇报，说杨因病逝于托木斯克。

师哲对杨明斋的评价是“虽然外表上污浊不堪，不拘小节，但仍不失正人君子的气质。”

杨明斋真的是病死的吗？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这些问题一直困扰在余世诚的脑子里，他想到了苏联斯大林时期的肃反“大清洗”，想到了莫斯科保卫战的残酷巷战……。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余世诚决定直接向当时的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写信求助。

1988年10月，余世诚执毛笔用汉语向苏共总书记写了一封信，叙述了杨明斋这位历史人物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史上的地位和贡献，赞扬了这位忠厚长者为中俄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精神，介绍了查找这位老布尔什维克的过程和遇到的困难，希望得到帮助。

令人庆幸的是，仅过了几个月，即1989年2月，余世诚收到了苏共中央委托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吉塔连科写来的回信。

这位所长在信中说：“根据您向苏共中央提出的关于杨明斋1930年后在苏联居留情况的询问，我受委托告知您如下。”信中依据存档文件说明了杨明斋在苏经历。他在1930年1月越过中苏边境后，先是在哈巴罗夫斯克当中文教员，后又到海参崴《红星报》和无线电台工作。1931年被作为“非法越境者”流放托姆斯克，至1934年8月流放期满，赴莫斯科在苏联外国工人出版社当投递员和校对。

吉塔连科所长还告知：“1938年2月杨明斋以被捏造的罪名遭逮捕，并于同年5月牺牲。”1989年1月苏共中央已做出决定，对于包括杨明斋在内的“所有由非诉讼机关镇压的人都应恢复名誉”。

资料显示：苏共在30—50年代初，有数十万人因非诉讼机关的判决遭到迫害。

“杨明斋档案”卷宗封面

2016年，山东电视台为拍摄杨明斋专题片，专程去莫斯科查阅解密档案。档案显示：

1938年2月7日，苏共内务部以捏造的“日本间谍、托派恐怖分子”罪名，逮捕了杨明斋，在未经诉讼即判杨明斋死刑。5月26日，杨明斋遭秘密枪决，葬于莫斯科南郊布德瓦公墓。那天总共枪毙216人，这一消息被共产国际隐藏了七十年。

杨明斋之死在苏联长期被列为“失踪”，官方未予解释。其名字在共产国际历史中被刻意淡化，直至1980年代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苏联才通过平反运动承认其系冤案。

真相大白，死因揭晓。1989年8月，杨明斋由国家民政部门公布为革命烈士。中共这位“忠厚长者”，为探索中国革命的道路，矢志不移，直至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的尸骨却永远留在了异乡他国。

链  接

建党元勋杨明斋的“四个谜”（一）：身世之谜

建党元勋杨明斋的“四个谜”（二）：去向之谜

建党元勋杨明斋的“四个谜”（四）：容貌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