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破焦逐光

野狼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号:6921215</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灵灵、文/野狼</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音乐:《月光边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约2140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3年8月,蝉鸣聒噪得仿佛要将空气煮沸。我紧紧攥着师范毕业证,伫立在拱桥中心小学门前。项老师镜片后满是期许的目光,在我真正站上讲台的那一刻,却瞬间化作台下几十双眼睛投射出的“探照光”,将我心底的怯意暴露无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备课桌上,泛黄的教案堆叠如山。煤油灯摇晃着昏黄的光,我的影子蜷缩在斑驳的墙上,像极了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每一个字句都如同脱缰的野马,我只能反复地去“勒紧辔头”,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学生们求知的道路。这种对教学效果的极度担忧,让我常常在深夜惊醒,手心沁满冷汗,焦虑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着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4年春天,参加《诗刊》社刊授学习,成了撕开我阴霾生活的第一束光。每个月我都满心盼望着学习资料的到来,那些铅印的文字里,仿佛藏着璀璨的诗歌星辰。在批改作业的间隙,在学生午休的安静时刻,我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养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创作的过程并不轻松。每寻找一个合适的意象、斟酌一个恰当的韵律,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焦虑与挫败感时常袭来。为了写一首咏春的短诗,我曾对着刚刚抽芽的柳枝枯坐了一整夜,揉皱稿纸的窸窣声,混杂着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但当小诗终于完成,那种破茧成蝶般的喜悦,总能瞬间驱散所有的焦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次年,我有幸参加苏州文学创作中心的学习。在书信往来间与他人进行思想的碰撞,导师的鼓励和点评,让我在文学的漫漫长河里,终于寻得了前行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迫不及待地把文学之美带进课堂,给学生们读海子充满浪漫与理想的诗,讲鲁迅深刻又引人思考的故事。孩子们眼中亮起的光芒,让我真正懂得了教育的真谛。他们作文里那些新奇又充满童趣的比喻,成了比任何荣誉都要珍贵的勋章,支撑着我熬过无数个备课的深夜。</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6年的春风再次拂过校园时,曾经那些令人窒息的焦虑,早已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我脚下坚实的基石。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个乍暖还寒的三月,我将自己写的《倒春寒》及学生习作一起油印成册。诗中写“乌云压弯秧苗的脊背”,本想着是一次有意义的创作分享,却未曾料到,这一举动竟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当乡干部家长把文章递给书记,当学校通知我停职写检查,那种突如其来的无助和惶恐,让我的焦虑达到了顶点。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未来变得一片模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那一天,乡政府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刺鼻的油墨味扑面而来。我坐在桌前,目光呆滞地盯着桌面裂纹里凝固的茶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L老师,”文书X某的指甲狠狠戳向文中“乌云”二字,语气充满质问,“粉碎‘四人帮’都这么多年了,哪来的‘乌云’?这不是恶意攻击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那皱巴巴的手稿,字迹早已被冷汗洇得模糊不清。我声音发颤地解释:“《倒春寒》的主题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够了!”书记愤怒的拍桌声打断了我。他浓眉紧皱,拧成了一个铁疙瘩,军靴碾地的声音,像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段日子,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指责的话语,焦虑和恐惧如影随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些暴雨倾盆的日子里,我怀着一丝希望,乘车三十多公里,来到县广播局。徐志茂科长在看完文章后,猛地拍案而起,茶杯里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出细密的波纹,他通红的眼眶里燃烧着怒火:“这分明是对农事的关切!”他说等张副书记返回时向他汇报,让我耐心等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我又赶到《万县日报》社。主编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地批注,笔尖在“乌云”二字下画着波浪线,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那时成了我最安心的音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让焦虑不断加剧,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第七天,我终于收到了县委张副书记的来信。我无数次反复摩挲着信封上的邮戳,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他那些手迹仿佛都要洇进我的掌纹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风波终于平息后,校园里的梧桐依旧按时抽芽、落叶,而我案头的稿纸却渐渐积上了灰尘。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直到2001年的夏天,校长给我送来了建党八十周年的征文通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一刻,那些沉睡已久的文字,突然又有了温度。我翻开泛黄的习作集,熟悉的油墨气息扑面而来。这次,我在征文中特意提到了当年被误解的“倒春寒”,但换了视角——写秧苗在春雨中重生,写“乌云散尽后的晴空”。当现代诗《我们的心永远向着党》和散文《萤光》见报时,我终于恍然大悟:曾经被风暴折断的翅膀,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长出了更加坚韧的纹理。那些被焦虑缠绕的日夜,后来都成了稿纸上的墨痕——深的是教训,浅的是回甘,最终连成了照亮前路的星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望走过的路,焦虑曾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我,困境也似乌云般遮蔽过天空。但这些经历,最终都化作了滋养灵魂的雨露,让教育与文学在我的心底深深扎根、灿烂开花。生命中的每一场风暴,原来都在指引着我们,走向那更辽阔、更明亮的黎明。焦虑或许无法完全消除,但我们可以选择在焦虑中成长,在困境中寻找希望,让生活重新焕发出绚丽的色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