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案头日历又翻过一页，夹在纸间的银杏叶早黄透如旧，忽然就念起刘禹锡写给白居易的句子："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原来古人早把晚年的光景看透——夕阳从不是落幕的序曲，倒是天空借残阳作笔，在暮色里另绘了一番绚烂。</p> <p class="ql-block"> 退休十年，日子像玄武湖的水，看似每日重复地荡漾，细看却藏着新的涟漪。清晨送孙女上学，梧桐新抽的芽尖沾着露水，樱花把花苞撑得鼓鼓的，像孩童憋了整夜的笑。路边人都行色匆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里，裹着整座城市苏醒的脉动。我总爱在这时慢下脚步，看阳光漫过明城墙的垛口，给青灰墙砖镀上层暖金，连砖缝里的青苔都亮得精神。</p> <p class="ql-block"> 午后无事，便在阳台侍弄那些绿植。吊兰的垂藤已拖到地面，绿萝顺着竹架攀得老高，连花盆里冒出来的无名小草，也被我留着看它抽新叶。有时蜷在藤椅上发怔，看阳光透过叶片的纹路，在地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忽然就懂了王维"独坐幽篁里"的闲趣。原不必逃到深山老林，不过是在寻常日子里，给自己辟出块能听见心跳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前几日读齐白石的《蛙声十里出山泉》，画面上只有潺潺山泉与几只蝌蚪，却让人凭空听出十里蛙鸣。这般巧思，倒让我记起晨练时撞见的云。那天走在林荫道上，忽然被头顶的亮白晃了眼——簇簇白云正在蓝天上舒展，像被风揉碎的棉絮，又像仙女抖落的裙裾。慌忙摸出手机拍下，转瞬间，那云已游向远方，只剩满鼻草木的清香，混着黄鹂清脆的啼鸣。</p> <p class="ql-block"> 傍晚接孙女回家，常遇见陕西来的张老哥。他总提着兜刚买的草莓，说要给孙子做水果沙拉。老两口一个在西安带孙，一个在南京护崽，农忙时还得两头跑，说起这些却笑得满脸褶子："你看这俩娃，一天一个样，比地里的庄稼长得还疯。"夕阳照在他的银发上，亮得像落了层碎金。</p> <p class="ql-block"> 忽然又想起昨日午后随降的那场暴雨。黑云在窗外翻涌，雨点砸在梧桐叶上噼啪作响。正看得入神，两对斑鸠穿雨而来，落在对面枝头。它们"咕咕"地叫着，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说"不怕，不怕"。这叫声勾得我想起老家柴沟旁的大柳树，童年时总见一对斑鸠在树上筑巢，我喂鸽子时，它们就歪着头看，趁人不注意啄几粒谷米，倒比家鸽更淘气。</p> <p class="ql-block"> 雨停时，天边竟挂出彩虹。赶紧拉着孙女去玄武湖散步，湖水被洗得清亮，游船划过水面，搅碎了满湖晚霞。岸边有老人打太极，招式慢悠悠的，却透着股韧劲；还有人围着石桌下棋，楚河汉界间，吆喝声比年轻人力气还足。这光景，多像苏轼说的"谁道人生无再少"，白发里藏着的，未必是暮气，或许是更通透的少年心。</p> <p class="ql-block"> 回家路上，孙女攥着我的手问："爷爷，晚霞会一直红吗？"我指着天边渐淡的霞光说："明天它会换个样子来。"就像这日子，看似重复地过着，实则每天都有新的光亮——可能是吊兰抽出的新芽，可能是偶然撞见的云，可能是斑鸠雨中的啼鸣，也可能，只是接孩子时，她从兜里摸出的半颗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桑榆虽晚，天光正好。何必叹时光匆匆？把每一个今天，过成生命里最鲜活的一天，便已是对岁月最好的应答。</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感谢网络提供图片和视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