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初见 53252677</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扬铭：</p><p class="ql-block">展信如晤！</p><p class="ql-block">光阴荏苒，一转眼我们高中毕业已经47年了，这些年里，很多同学的面容都渐渐模糊了，唯独你的样子，在我记忆中依然那么清晰，夜深人静时，我常常会想起我们一起读书、聊天的那些日子……</p> <p class="ql-block">还记得你坐在教室后排的样子吗？你个子高，人又壮实，坐在那儿特别显眼，老师怕你挡着其他同学，特意让你一个人坐在最后排。</p><p class="ql-block">你嗓门大，讲起话来，整个教室都听得到；你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爽朗劲儿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你闲不住，无老师在场的自习课，你不是找人聊天，就是在教室里晃悠，可只要捧起小说，你就能安静地坐上一整天，像换了个人似的。</p><p class="ql-block">我们都爱看书，你课桌里塞满了小说，课本反倒被挤到一角，我们常开玩笑：“你要能把看小说的劲头用在学习上，准能考上好大学。”你总是笑着点点头，又埋头看起书来。</p> <p class="ql-block">1977年春天，我们读高二那会儿，学校新开了间阅览室，就在政教主任玉老师宿舍隔壁，一边是教导处，一边就是阅览室，玉老师管着钥匙，巧的是，他正好是你亲戚，凭着这层关系，你来去自由得很，每逢周日玉老师回家，就把钥匙交给你保管，你高兴坏了，跟捡着宝贝似的，几乎天天泡在里头。</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次在阅览室，你读完《红楼梦》里“琉璃世界白雪红梅”那一回后，竟然冒着零星小雨跑到校外，折了几枝红梅回来，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插在空罐头瓶里，摆在讲台上，班主任施老师看到后，罕见地没责怪你，那几枝红梅在教室里静静绽放，整个教室充满了春天的信息，连最严肃的老师上课时也忍不住看它几眼。</p><p class="ql-block">你还记得那个下雨的下午吗？我们在阅览室捧读《苦菜花》，你问我：“苦菜花是什么样子的花？”我说：“就是我们常见的蒲公英啊。”你摇头说不信，非要查字典证明，我们俩争了半天。</p><p class="ql-block">窗外飘着小雨，你却拉着我冒雨跑到外面去找苦菜花。最后，在一块荒地里，我们看到了一片叶子带锯齿、开着淡黄色小花的野草，在雨里轻轻晃动。你眼睛一亮，指着小花说：“看，这才是苦菜花！”你蹲下去，摘了片叶子放进嘴里嚼，嚼了两下就皱起眉头：“好苦！”接着又摘了朵花闻闻，嘴角露出笑意：“不过你闻闻，花开得还挺香！”</p><p class="ql-block">雨水打在你脸上，你抹了一把说：“我们学习也像这苦菜花，叶子是苦的，花是香的。现在吃点苦，以后总能尝到甜头。”</p><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总忘不了那天和你一起在雨里找苦菜花的情景，田埂泥泞，你的衬衫被雨水打湿了，可你还是弯着腰，仔细地找，现在想起来，你当时认真的样子，成了我心里最温暖的回忆。</p><p class="ql-block">你读书多，记得也牢。那次学校办五四墙报征文，大家写的多是“形势大好”之类的话。唯独你那篇《苦菜花》读后感写得特别好。你写：“娟子让我明白，最动人的从来不是口号标语，而是活生生的人。她教会我，爱不只是嘴上说说，是饿着肚子也要给你留口吃的，是刮风下雨也要和你站在一起。这份朴朴实实的感情，让我看了鼻子发酸……” 这篇文章让你的文字第一次有了人情味，也让同学们懂了，读书不是为了死记硬背，而是要懂得人的冷暖。</p><p class="ql-block">墙报贴出来那天，课间休息时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踮着脚抄，有人蹲在地上小声念，连平时最爱起哄的同学都安静了。他们都说：“扬铭平时看的书多，怪不得能写出这样的文章！”</p> <p class="ql-block">最近回老家，在书架上又看到你毕业时送我的那本《约翰·克利斯朵夫》，打开扉页，你留下的字迹依旧那么清晰：“希望我们永远热爱文字。”这么多年过去，这句话始终温暖着我。</p><p class="ql-block">毕业后我们还见过两次，第一次是1980年，那时我们常通信，我在信里提到堂哥送了我《苦菜花》三部曲，你说只读过《苦菜花》，还有《迎春花》和《山菊花》没读，我就说去赶中和圩时带给你，没想到你第二天就徒步走了三十多里路来我家借书，那天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很难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两本书走这么远的路？但我明白，你要的不只是书，更是想见见我这个知心老友。</p><p class="ql-block">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临走时你仔细地把书包好放进背包，对我说：“看完就给你送回来。”这个画面，我记了四十多年。</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次见你是在供销社书店，我去中和街办事，看见你蹲在书店一角，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迷，阳光照在你脸上，你那么专注，我都不忍心打扰，那时我突然明白，像你这样爱书的人，这辈子注定要和书在一起。</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各自忙碌，渐渐断了联系，但每年春天看见红梅或苦菜花，或是经过书店时，总会想起你，想起那个在书里看世界，又在生活中印证书里故事的少年。</p><p class="ql-block">如今我们都老了，可年轻时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我常想，青春之所以难忘，大概就是因为遇见了像你这样的人。</p> <p class="ql-block">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还像从前那样爱看书吗？要是能收到这封信，给我回个信吧，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p><p class="ql-block">祝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你的老友：初见</p><p class="ql-block">2025年7月5日</p><p class="ql-block">（图片：图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