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流芳】⑩格律诗的拗句与拗救

元其

王力先生说：“谈诗律必须兼谈拗救”。只要懂些格律诗词的人在创作过程中，总会因句意受声律平仄的限制而或多或少遇到过拗句。诗人遇到拗句时会而自然去救，这一拗一救互为抵偿，其诗便不再有诗病之患。 什么是拗句？只要不是规范句，都统称为拗句。什么是规范句？ 五言标准句式（删去七言前两字）1、仄仄平平仄（仄起仄收）2、平平仄仄平（平起平收）3、平平平仄仄（平起仄收）4、仄仄仄平平（仄起平收） 七言标准句式（五言加两个字）1、平平/仄仄平平仄（平起仄收）2、仄仄/平平仄仄平（仄起平收）3、仄仄/平平平仄仄（仄起仄收）4、平平/仄仄仄平平（平起平收） 所有的七绝与五绝，都是由这四种句式演化而来。因此，这四种句式必须烂熟于胸，这是我们写律绝的基础所在。对比看看，下列句子是不是拗句？千山鸟飞绝，平平仄平仄（拗句）万径人踪灭。仄仄平平仄（句式1）孤舟蓑笠翁，平平平仄平（拗句）独钓寒江雪。仄仄平平仄（句式1）第一句和第三句是句式2“平平仄仄平”的特拗句。 再以七绝为例。1、《鸣蝉》平起仄收晨曦已出云乡好，一径清凉入画笺。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竹影浮悬犹拒暑，蝉鸣但听奈何天。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以上是标准的平仄格式。 2、《腾云》仄起平收电闪雷鸣谁解兴，三山五岳见纷呈。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生心试作腾云客，尽激风歌骤雨声。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以上是标准的平仄格式。 扩展到七律，是按照“相对，相替，相粘”原则，再做循环。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例如《长征》，全部合律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所有律绝都用这四个基本句式（或其变体），按照规律颠来倒去。这些句式必须背记熟练。 其实，每个字都符合上述平仄格式的律绝真的太少了。绝大多数的作品都在不同程度上含有拗句。随便举一个例子。《登庐山》平起平收一山飞峙大江边（非规范）仄平平仄仄平平跃上葱茏四百旋（规范）仄仄平平仄仄平冷眼向洋看世界（非规范）仄仄仄平平仄仄热风吹雨洒江天（非规范）仄平平仄仄平平云横九派浮黄鹤（规范）平平仄仄平平仄浪下三吴起白烟（规范）仄仄平平仄仄平陶令不知何处去（非规范）平仄仄平平仄仄桃花源里可耕田（非规范）平平平仄仄平平本诗八句中，仅有三句规范，其余都是非规范句式。 奇活偶定的原则：“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小拗句”和“大拗句”上述句中的拗字（不合规范的字），都在一三五位置（奇数）上，这种拗句称为“小拗句”，可救，也可不救。如果拗字在二四六位置（偶数）上，这种拗句称为“大拗句”，必须要救。 注意，在救“大拗句”时，1、五言第2字是定位平声，不可调。2、五言第5字是平声韵字，不可调。3、五言有第1、3、4字可调。4、七言第4字是定位平声，不可调。5、七言第7字是平声韵字，不可调。6、七言有第1、3、5、6字可调。 律句中，真正必须作出拗救的情况其实并不多，主要有以下以下三种。 第一种是称为“锦鲤翻波”的句内拗救（特拗句），古诗中大量出现。具体是，把规范句式“仄仄平平仄”改成“仄仄仄平仄”，如“移舟泊烟渚（五言）。或将“平平仄仄平平仄”改成“平平仄仄仄平仄”，如“休问梁园旧宾客”（七言）。这种例子很多，记下来即可。这种七言句中第二字与第六字平仄相对，不是相同，阅读时要注意。 以下例句都是“锦鲤翻波”，以“仄平仄”收尾，是它的特色标志。五言（上联）3仄救4平，就是将3字4字平仄颠倒。凉风起天末（平平仄平仄）移舟泊烟渚（平平仄平仄）回看射雕处（平平仄平仄）仍怜故乡水（平平仄平仄）秋阳弄光影（平平仄平仄）七言（上联）5仄救6平，就是将5字6字平仄颠倒。千载琵琶作胡语（仄平平平仄平仄）直道相思了无益（仄仄平平仄平仄）正是江南好风景（仄仄平平仄平仄）羌笛何须怨杨柳（平仄平平仄平仄）孤影横斜水清浅（平仄平平仄平仄）注意：这些句子都是出句（上联），不是对句（下联）。 第二种是孤平拗救。孤平是重大诗病，必须补救。孤平有特定句式规定，特指五言和七言各一种平脚句式。即：在五言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句式中，后联第一字必须用平声，如果改用仄声成为“仄平仄仄平”，全句除韵脚外，便只有第二字一个平声，便是犯孤平。七言是五言的扩展，在“仄仄平平仄仄平”句式中，第三字也须用平声字，如果改仄声为“仄仄仄平仄仄平”，也犯孤平。整句除韵脚平声外，还要至少两个平声，于是就须将奇数位原有仄声改平声，这就是孤平拗救。总结一下。五言孤平：“仄平仄仄平”七言孤平：“平平仄平仄仄平” 孤平拗救的具体操作：1、孤平的句内拗救五言“平平仄仄平”句式，第一字若用仄声，变成“仄平仄仄平”，犯孤平。应将第3字改平声，变成“仄平平仄平”，这叫“1拗3救”（第1字拗了，第3字改成平声来救）。例如：恐（拗）惊天（救）上人故（拗）园今（救）若何故（拗）园芜（救）已平枳（拗）花明（救）驿墙。 同理，七律“仄仄平平仄仄平”句式中，第3字若用仄声，“仄仄仄平仄仄平”，犯孤平。应将第5字改平声，变成“仄仄仄平平仄平”，这叫“3拗5救”。例如：陈毅诗的3拗5救孟良崮上鬼狼嚎，七十四师无处逃。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后句第3字“四”拗作仄声，第5字“无”救作平声。3拗5救，避开孤平。注意：尾三字“平仄平”是拗救的标志。更多的3拗5救千簇翠条“挂”圃东（孤平仄声）千簇翠条“悬”圃东（改平声） 未到晓钟“总”是春（孤平仄声）未到晓钟“犹”是春（改平声） 溪柳自摇“碧”水清（孤平仄声）溪柳自摇“沙”水清（改平声） 2、孤平的对句救。一三五拗，是小拗句。小拗句的对句可救，也可不救。但若是孤平句，必救。孤平的对句互救，只适用于五言句“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和七言句“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句式。 如何拗呢？（1）前4拗后3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五言出句的第4字拗成仄声时，须将对句的第3字改成平声。正格“仄仄平平仄”。4字“不”拗成仄声。下句3字“吹”平声救。不救犯孤平。 前4拗后3救况有台上（拗）月，如闻云（救）外笙。正格“仄仄平平仄”。4字“上”拗成仄声。下句3字“云”平声救。（此句可不救） 该句式的上句有多种变体，可能只有一个平声，甚至全为仄声。拗救都是“（平）平平仄平”。 前4拗后3救高阁客尽去，小园花乱飞。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后句“花”字要救，避免孤平。 前4拗后3救木落山觉瘦，雨晴天似高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天”字要救，避免孤平。 前4拗后3救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仄仄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出句全是仄声，将对句第三字改成平声。“香”要救，避免孤平。 前4拗后3救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出句全是仄声，将对句第三字改成平声。“意”“不”都拗，用“登”来救。 七言出句的第6字拗成仄声时，对句的第5字应改成平声，前6拗后5救江村清景皆画本，画里更传诗语声。谁人收得章句箧，独我重经苔藓房。霜林染出云锦灿，春色并归风露秋。讲解：6拗5救五更归梦常苦短，一寸客愁无奈多。“无”字两救，既救本句“客”字，避免孤平，又救前句出律的“苦”字。注意：本组句子的上联，第2字为“平”，第6字为“仄”。 （2）腹节字（五言句第3字，七言句第5字）对救，前拗后救或后拗前救。五言句后3救前3。落日鸟边下，秋原人外闲。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正格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后3救前3。正格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两句第1、第3字平仄换位。前句3仄救1平，后句1仄救3平。此句“云”字救孤平。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后3救前3。正格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此句非孤平，可不救。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平。前句3仄救4平，后句4仄救3平。正格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前后两句都是第3字与第4字平仄换位。也救孤平。 七言句后5救前5，非孤平可不救。谁言宰邑化黎庶，欲别云山如弟兄。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 七言句后5救前5。非孤平可不救。 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仄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 第三种，是一字两救。既救本句孤平，又救上句出律的字。例如：五言的对句救：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下句第三字“芜”由仄改平，解决两个问题。1拗3救，救了“故”字，避免孤平。还上拗下救，上下同位，平仄换位，救了上联“梗”的出律。 更多例句五言万国尚防寇，故园今若何？“今”字两救，1拗3救，救了“故”字，解决孤平。还上拗下救，平仄换位，救了“尚”的出律。 久客得无泪，故妻难及晨。“难”字两救，1 拗3救，既救本句“故”字避免孤平，又第3字上下平仄换位，救了上句出律的“得”字。 七言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字本应仄声，此处用平声，3拗5救，既救本句孤平，又上下平仄换位，救上句的“日”字。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何”字两救，既救本句孤平（3拗5救），又上下平仄换位，救上句出律的“不”字。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无”字两救，既救本句“向”字，避免孤平，也救上句“有万”两字大拗。 五言七言句同位置拗救。五言七言句，除了2字和尾字，余字都可在同一位置拗救。出句该平而仄，对句则该仄而平，上下同位平仄相救。五言句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出句3拗，对句3救。 七言句涓涓泣露紫含笑，焰焰烧空红佛桑。出句5拗，对句5救。也救孤平。 以下这些浓缩的记忆口诀，须在理解的基础上可以记忆。诗律中，“拗”是仄变平，“救”是平变仄。本句自救有一拗三救救孤平（五言）三拗四救一必平（五言）三拗五救救孤平（七言）五拗六救一必平（七言）对句相救有出句三拗，对句三救。（五言）出句四拗，对句三救。（五言）出句五拗，对句五救。（七言）出句六拗，对句五救。（七言） 说明：依据大多数人共识，孤平、三连平、三连仄的拗字，必须施救；依据奇活偶定的观点，偶字处拗字必须救，其它地方拗字为小拗，可救可不救，但最好救。若不救，诗中平声（或仄声）就减少了，不够匀称、不够和谐，救了，平仄声比例就恢复了新平衡。正格的平仄比例基本平衡。尽量追求声调的和谐美，是古人在有拗的地方尽量补救的原因。 三仄尾可以不救。如果对句要救，就要注意防止三平尾。必须错位相救。例如：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平平仄仄仄，平仄仄平平。 朝罢徐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平平仄仄仄仄仄，平仄平平平仄平。 不过，还真有三平尾救三仄尾。少见的“上句3字拗，下句3字救”。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 王维也弄了三平尾救三仄尾，好在“湿”字是入声字。读起来和谐，不要模仿。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正格应为“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上半句“细”出律，下半句“春”来救。成了三平尾救三仄尾，倒也符合平仄相抵的原则。 其实，拗救并不复杂，想明白了容易掌握。但是拗救也有不少特例，期待着我们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逐步去摸索，了解，掌握，最后融汇贯通。 网图致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