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夜探 醉翁遗韵

陈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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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6160509

六月廿四的暮色刚把天浸成墨色，我和老伴就坐不住了。“走，南湖夜游去！”我擦完灶台，冲他眨眨眼。老头子笑着挎上布包——里头装着保温杯和放大镜，这趟“游学”，活像俩老顽童要去探险。





出了单元门，晚风裹着紫薇花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拐过街角，滁州南湖的老城墙横在眼前。青灰砖石在路灯下泛着柔光，像位默默站了千年的老者。



我伸手摸过砖面，粗粝的触感硌着掌心：“这砖比咱岁数都大吧？”老头子凑过来，放大镜映着砖缝里的苔藓：“碑上说，老城墙宋朝就有了，后来修修补补，倒把岁月都嵌进砖缝里了。”



沿着城墙步道慢慢走，红灯笼串成的长链在风里晃，恍若从宋词里飘出来的意象。忽然瞥见墙头的路灯，黄罩子上绘着墨竹，红饰扭成中国结，倒把古韵和现代融得巧妙。“你看这灯，像不像从《东京梦华录》里挪来的？”我打趣。老伴笑：“更像欧阳修写的‘野芳发而幽香’，虽说没闻到花香，可这灯火里的幽韵，倒也熨帖。”



转过一道弯，“湾龙亭”的匾额猛地撞进眼帘。木质亭柱敦实得很，漆色暗哑却透着股温润劲儿，榫卯接口严丝合缝，像在无声诉说老匠人的执拗。



我绕着亭柱转圈，瞧那斗拱层层叠叠：“这木头怕是百年的柏木吧？”老头子敲了敲柱身，闷响里竟泛着回声：“当年欧阳太守在醉翁亭宴饮，如今咱在南湖亭纳凉，都是‘与民同乐’的余韵哩。” 风拂过亭角的铜铃，叮铃轻颤，好似在应和。





折身往湖边走，水面忽明忽暗——对岸高楼的灯火碎成金鳞，在波纹里晃荡。我挨着老伴站定，瞅见莲叶浮在暗水里，像撒了把碎银。“还记得《醉翁亭记》里‘溪深而鱼肥’不？如今南湖虽没溪鱼，却有这一城灯火当饵，钓着咱这些夜游的人。”



他指着水面的倒影：“你看，古今的月亮都照这方水，太守见的是山，咱见的是楼，可‘乐亦无穷’的滋味，倒没差多少。”



走到亭边石桌前，八边形的台面刻着回纹，四个石凳敦实得像鼓。我摸出布包里的保温杯，倒了杯普洱：“来，仿古人对饮！”老头子笑着接过茶杯，热气熏得脸微红：“当年欧阳修醉卧亭间，咱这是醒品夜色。



你说，这石桌见过多少晨昏？” 月光从亭檐漏下来，在桌上筛出碎银。我望着远处的城墙，忽觉岁月就像条河，欧阳修的墨香、砖石的呼吸、我俩的絮语，都在里头悠悠淌着。



夜深了，往回走时，城墙的灯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那方介绍牌，老头子又凑上去研究：“原来这城墙还见证过抗金、护城……” 我拽拽他的袖子：“别研究啦，咱这趟游学，早把历史嚼进心里了。

你看这砖，这灯，还有咱俩的脚印，不都是故事？” 他望着我笑，眼角的皱纹比砖缝还深：“是啊，太守乐民之乐，咱乐这相伴的时光。”

南湖的夜渐渐静了，可那砖石的温度、灯火的温柔、古亭的韵味，却在心底泛起潮来。

原来游学不必皓首穷经，只消把脚步放进历史的褶皱里，把目光缠上岁月的经纬，再寻常的夜景，也能孵出千年的回响——就像欧阳修说的，“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这夜的乐，是古与今的和鸣，是相伴与顿悟的交融，更是两个老人手牵手，在时光里捡珠贝的欢喜。



附:南湖夜步怀欧公

夜步南湖岸，城砖宋韵藏。

龙亭温古茗，欧句启新章。

灯摇波底月，风送鬓边霜。

相携千古意，岁月慢生香。

荷香浸学思

林泉幽处悟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