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的蝶变

自得趣翁

引言

　　孝义的五月，文旅大热，官媒、自媒争相报道，尤其临水古村引人瞩目。记得去年临水一游，惊异于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欣然以 嬗变中的临水为题写下一记。很好奇临水的热度延续至6月未消，于是乎，6月中旬连番三次到此寻觅，变化之大出乎意外，似乎以“蝶变”形容更为贴切。为了读者不至于因我的冗笔而蒙圈，试分四个篇章分述。

舖道街的沧桑之变

　　先从临水村西头说起吧，五道庙坐落于近二十年来形成的街道北侧，十多年前业经重修，三年前再次整容，今日里，张棚搭架于山门之前，做起了饮食生意，与路南柏抱槐两侧的棚架小吃，共举烟火之气。每逢礼拜六、日，穿行于这条改头换面的后起之路，游人如过江之鲫，村口设置移动栅栏，禁止车辆通行，这种火爆的场景前所未有。

（五道庙斜对路南的柏抱槐古木）

　　五道庙向南通往老村南门，此地自古以来就是西山县与平川县的通商要道，一些小商舖应运而生，以是之故，先民将这条南北老街称之为“舖道街”或“舖子街”。花开花落，历经沧桑，截止十年前我专程骑游到此，除却南门坡上尚存三间完整的老式舖面，其余大多破败失修。2022年，凭借市委市政府将该村列入首批“乡村振兴示范村”实施对象，且有民营企业家大力资助，从此，临水开始了它的嬗变。

　　走进焕然一新的舖道街，那墙面上的艺术文宣都与去年大不相同，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老屋或更新改造或拆除重建，古意盎然的餐厅里闪动着忙碌的身影。

（一年前，同一视觉下的铺道街）

舖道街路东，耸起一幢坐北面南的楼房大院，临街院墙张挂若干临水风情摄影，其门厅宽大，造型独特，檐下门壁砖雕，前方照壁呈一正四扇组合，均雕工不俗，斐然可观。去年三月这里还是一片拆除了老旧房屋的空闲场地，十年前破落不堪的样貌也至今犹记。

（去年3月拍摄的空闲场地）

（十年前拍摄的老旧房屋乃是楼房大院以及露天剧场的前身）

（楼房大院摄影墙）

（楼房大院门厅的组合照壁）

楼房大院前方建成一座露天剧场，称之为乡村大舞台。移动式遮阳伞放置其中，东向还建造了一道卷棚式仿古廊亭，可供游客在此餐饮。仿古戏台面对楼房大院，雕梁画栋，小巧玲珑。

（三面敞开的仿古小戏台）

（东向廊亭）

　　舖道街路西是几座新修复的古院，去年6月还未完善。这次来正值黄昏，先到郭家院一转。这座二进院落的门头俱为灰瓦披檐、仿木砖雕，里外一色的清水墙。二进院门新制木刻楹联，草书“忠义保大唐功扬万世，孝贤承祖训德衍千秋”，门楣匾刻“本盛木荣”。审其意，可知户主系郭子仪后人。果不其然，里院增塑郭子仪半身像一尊，基座文字概述郭子仪生平。

（郭家院）

（郭家前院）

（郭家后院）

（郭子仪塑像）

　　舖道街与南门以里的上坡道衔接，此处坐落着硕果仅存的三开间老旧商铺，十年前我才得知为“德和魁”字号遗存，去年来时这铺面还未修复，如今修旧如旧了。

（德和魁商舖与二代老槐，摄于2015年）

（2024年6月的德和魁商铺样貌如旧）

园林式的旧村后街

　　德和魁商铺前，生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二代老槐，向东去一条街即为旧村后街，这后街上旧有九颗这样的老槐，故而有九槐街之雅称，如今只剩两颗了。后街路南多为坐北朝南的高墙老宅，老宅之间以门洞巷道隔开。去年看到的后壁上有艺术大字装点，今年又增加了些更为艺术的彩色图案。（上图摄于去年3月）

（今年新增的艺术装潢）

　　过去遗存的路东老宅多已颓废，门前空闲地多，人们用来种菜或圈羊，历经三年重修复建，里外为之一新。原来零零碎碎的小空地，现已改建为南方园林式口袋景观，以供村民休憩，游客打卡。从西而东一览，去年还未注水的几处卵石池塘清澈见底，还能通电喷雾，周边布满花草树木，木质凉亭点缀其间。

　　紧挨西头乡村大舞台的几座复建古院，去年还在新后街（这里特指穿过五道庙与柏抱槐的新兴东西向街道，有别于旧村后街）的党群服务中心移驻于此，取名“临水驿”广而告之，其灯光字高置墙脊，十分显眼。其余院落配置了星级宾馆设施，今年开始营业。据称，这一片旧居郭姓一族居多，大部分与郭子仪一脉相承，据该村十多年前撰写的《郭氏族谱》记载，其始迁祖于元末到此定居，七百年来开枝散叶，现分为四大门户（含西山郭家掌一支）。遗憾的是，历史谱系缺失，单凭口口相传认定了始祖为郭子仪的曾孙郭仲文，而始迁祖系郭仲文后世第二十三代（出自当代撰写的临水《郭氏族谱》）。有些绍介文章借此发挥，添枝加叶，殊不知这样做的后果等于乱上添乱，且令郭氏后人不知所从。

（尚未命名“临水驿”之前的复建古院，拍摄于2024年3月）

　　按下这些杞忧不表，且向东门而去，返身看，暮色里的九槐街红灯亮起，又见路北空闲地补充了几座亦今亦古的门店，一座球状影院鹤立鸡群，里面为环形银幕，放映着一场场极限飞跃的惊悚瞬间。

（球形影院）

　　新修复的老东门较之去年更为靓丽，左向那棵老槐灯饰莹莹。喜逢十年前结识的郭治金兄弟，他告诉我，他的子女就在旁边新建玲珑小屋一座，做一些饮品之类的生意。

（十年前的老东门）

　　经由东门一侧庙院步入东门二层，东望一条串灯夹道的油路蜿蜒东北，直达新后街之尾。

（十年前的东门外）

转而南望，河川绿染，南山青龙十八甲（甲：意指层或级）主要建筑物流光溢彩，玉雕青云十八阶、金龙庙、玉皇阁、崇孝寺隐隐可见。此处原本以古建金龙庙享誉西乡，2012年，由企业投资复修庙宇，绿化美化；新增仿古建筑，遂成自然与人文相融的绝佳景区。

绕行二层回廊，忽见那座去年新修完毕的丁字形窑殿，今年重塑财神星、文昌星、东魁星三尊神像。三层重建了六角空心楼阁，内塑魁星点斗也是今年才完成的。顺便说一句，现存《创建东门楼记》碑刻载明，临水东门系清雍正朝初创，并非有些文章所说历经“千年”。

（三层空心楼阁塑像魁星点斗）

　　行经东门旁侧的二郎老爷庙院，去年7月已完成了土木工程的修复，今年油漆彩绘，重塑金身，小小庙宇，灿然生辉。依现存清代康熙朝修复二郎庙碑记推断，此庙原创起码在明末清初，或许更早。

（二郎神与马王爷同祀一殿）

老南门风情

　　折返九槐街西头，德和魁南侧紧挨一道砖券门洞，去年3月旧貌如初，今日已修缮了残缺的门壁，门额悬匾“忠义千秋”，两边联语”义薄云天昭日月，忠贯史册耀乾坤。”由此门入，可达西南崖头，临崖建有一堡，据说是临水村较早迁入的居民所创。

(2022年9月15日的德和魁舖面与进入古堡的临街门洞）

这道门洞内壁新凿小窑，内置孝义古典传说“义虎救樵”一组塑像，场院墙壁的艺术字画无不张扬“忠义”二字，凸显孝义传统文化的内核。

（义虎救樵塑像）

场院里原有一排坐西窑洞，场面宽阔，如今加以艺术矮墙围合而成农家风味餐饮之所，一望而口舌生津。

（窑洞式餐饮）

　　沿农家餐饮院右折，即是坐东朝西的入堡门洞，堡门上座三官小庙，嵌刻清代咸丰年修复碑记。堡门右侧遗留辘轳水井一口，安装辘轳的石桩、井口石盖犹存，井台之上以砖券敞窑遮护。近来修漏补缺，过往游客无不驻足。

（辘轳井遗存）

（堡门上的三官小庙，玲珑秀气）

　　逡巡于堡子四围，明显感觉居高临下，新修东墙建在南门坡夹道陡壁之上，堡子地面几乎与南门顶子齐平；西北部则利用了土崖陡壁筑墙防护。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可谓壁垒森严。如今堡子的院面整修一新，成为古村落一道别样的风景。

　　立于堡院南瞰，一轮明月在天，射灯映照的南山景区如梦如幻，山下河川宽阔，路桥行驶的车辆闪烁着点点灯光。无怪乎《创建东门楼记》这样描叙临水的风水之美：“面山怀川东西孔道……东方生气也……南有文明之象”。

　　下了堡院出南门，偏西一块平坦场地是新恢复的南道场，所谓道场，乃是供佛祭祀或修行学道的处所，亦是善男信女祈福消灾，超度亡灵而设坛祭祀神灵的宗教场所。封建社会的乡村生活枯燥，借此场地举行各种娱乐活动，娱神娱己一举两得。西道场设在南门西百十米的古戏台院内，戏台下层砖券门洞，一为看戏者通行，也能增强舞台上的音量。舞台正西土垴上坐落一座关帝小庙，庙前生长着一株形同“介”字倒置的侧柏。十年前，人民政府挂牌标示1000年树龄，省林业专家考证，大树的主干深埋于后来修筑的土台之下，地面上树分两叉。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代，乡村野老便演绎出许多传说，当作戏说解闷当属自然，作为人文厚重的佐证传播，则有哗众取宠之嫌。

　　其实，业经精心修整的文物古迹配以天造地设的自然景观，加之源远流长的民俗活动在其中，足以显示其自然与人文相融的绮丽之美，何必画蛇添足呢。

灯火辉煌的新后街夜市

　　此来连续三个晚上徜徉于新后街夜市。四十二年前我在这个地面所属的人民公社工作时，这条道路还是砂石铺装的乡村公路，西高东低，缓坡穿沟，沟道土壁或高或低。经行村落处，老宅院多建在五道庙附近，往东去则宅院稀少，八十年代初期新建房不多，还不能算是一条完整的街道。只是在近十多年来逐渐形成人烟较稠的新街。列入“孝义市乡村旅游重点村”前后，临水人将其改称“后街”，古老的后街（亦即“九槐街”）改称“正街”了。

　　最热闹的新后街西起柏抱槐弯道，东至泰达路交叉，大约570米之长。转过弯道，满街道的红灯成串，两厢射灯交织，映照出幢幢建筑物的轮廓，现代化公共设施一应俱全，各种美食气味丝丝扑鼻。这一阵子虽然少了春节、五一期间丰富多彩的文娱活动、民俗展示，不承想，又有全国村超（足球）联赛山西赛区定在孝义的机遇，临水被指定为“山西面食争霸赛”的重点村落，吕梁各地乃至吕梁之外县市的特色美食纷至沓来，呈现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眼大肚小难下手”的火爆场面。

　　临水这方宝地，可以说是我骑游访古以来，寻访次数较多的地方之一，今次进入这条熟悉的街道，却有些陌生之感，触目所见，犹如一幅改了又改的油画，形状时有变，色彩时有变，变来变去便有了些诗的意境，恍若是平遥一条街？还是忻州古城之一角？

(杜村乡铁锅炖）

（沿街美食棚）

　　兴勃勃迤逦东去，忽见这条街最壮观的重檐牌楼院又在大兴土木，这里既是新建的剧场，又是去年还未迁址的党群服务中心所在，尚不知现在建造什么，或许更有惊喜。

　　继续前行，只见本村、外乡的餐饮门店居多，临街蓬帐多有石楼县各种特色食品的幌子横悬其上，想来这几天他们是主角。

（石楼摊位成排）

（石楼摊位）

　　愈往东去，两厢的建筑愈显其高，房间建在砖砌高台之上，这是因为从西往东是下坡道，也就是以上所说的土圪塄夹道，上年纪的临水人都记得，这段街道的前身叫“柏圪转”，所谓“圪转”就是两边土圪塄不太高的窄道，加一个“柏”字说明沟道里生长有柏树。如今看到这种精心包装的落差建筑，方觉得别有意趣。

特别是路南一米多高砖台上改建的一排溜餐屋，前设穿廊以飨来客，廊柱挑幌各显特色。屋脊竖起“山水间•望舒清吧”七个灯光大字，其后，以灯光技术生成的圆月露出大半个橙黄的脸。构思巧妙，令人神往。拾级而上，宫灯高悬，迎面就是“老潼关肉夹馍”幌子。

（高台餐屋）

　　路西高台院也以商为主，除了美食，也有经营租赁汉服门店供游客体验，还有以高台院作舞台，展演本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魅力。有一处将门脸改作合作化时期的供销社原貌，以示不忘历史，珍惜现在。高台墙面或字或画，莹莹有光，无不蕴含着本地特色。

（高台乘凉）

（踏道相隔的高台院）

（高台展演区）

（村东口）

（供销合作社实景再现）

　　临近村东口，路南院落几乎高出地面两米，贴近高台墙壁安置雾灌草木盆景，设计之周全令人佩服。政府、企业、村委以及老百姓，投入如此多的本钱，究竟效果如何？我在网上看到记者采访驻村第一书记的回答：“搞文旅需要保洁人员、保安，还有服务员，这些都是给咱老百姓提供的一些就业岗位。咱们村里搞小吃的业态，村民也积极地参与进来，你看今年正月里搞活动的时候，参与人数就达到四百多人，户均增收 1 万元……村民在这样好的环境里不但心情愉悦，精神面貌也变了，村里有一些文化活动也积极地参与，就像我们今年举办的一个村晚，参与人数将近二百 人，其中百分之九十 都是临水村的老百姓。”

　　出村向北，踏上泰达大道，回望这个焕发了青春的新临水，衷心祝愿明天更美！

余绪

　　第三次来，专门去往临水前街一探，前街位处东门右折至南门外半坡，呈环形状，老宅缘坡附涧，随形就势，基本都是坐北朝南，老宅前形成的道路弯曲别致，路南宽敞而无建筑，视野极为开阔，观景南山，下瞰南川，位置绝佳。

　　眼下这里只做了街面硬化、路灯安装，那些已被定性为低级别文物的宅院还未着手修复。从东往西估摸了一下，起码有六七座气派不凡，譬如，东头弯道那座以卵石砌墙的大宅，西邻两座花栏高墙大院，被市府标志为一号民居的郭家院，还有一处窑顶举着正楼、角楼的三合大院……这些院落临街处现存槐树也多，与自然环境融合度高，比较完整地体现了古村落的原貌，是活着的文化遗产，最能唤起人们的历史空间记忆。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用它个三年两载修旧如旧，而非着意商业化考量，岂不更符合中国传统村落名号。

（前街卵石墙宅院，摄于十年前）

（前街临崖两座花栏高墙大院）

（前街楼院）

（前街郭家一号院）

（前街绝佳观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