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43 《二十四年打工路:从梦娜到赛格的逆袭人生》

张绍先

<p class="ql-block">《二十四年打工路:从梦娜到赛格的逆袭人生》</p><p class="ql-block">A. 梦娜袜业:1999 年秋,漂泊与扎根的起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9 年秋天,我从四川老家出发,背着简单的行囊,投奔在浙江梦娜袜业打工的老婆。刚到浙江,还没找到工作那阵子,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着急。开春前,在跟肖明良做木工之前,我们还去承包过义乌农村的田埂水利工程,累死累活干完却被小老板拖欠工资。那段时间,我们几个工友天天到处找他,就盼着能堵到他要回血汗钱。终于有一天,在钓鱼矶附近,看到他的车停在饭馆门口。我们几个立马冲过去把他逮了个正着,我带头一屁股坐在车头上,说啥也不下来:“今天不结钱,我们就不走了!” 其他工友也围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理论。那老板被我们缠得没辙,周围又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最后只能乖乖把钱结清。说实话,那个时候要是没点蛮劲,这钱根本拿不到。在外面讨生活,尤其跟那些耍赖的老板打交道,不硬气点根本不行。我这人一直就有点 “歪” 脾气,从高中毕业后回农村,没这股劲儿,啥事儿都办不成。跟农民、跟无赖老板周旋,不狠一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利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实在找不到工作,多亏同村的肖明良收留我,跟着他在义乌做木工活,刨树皮、搭三角屋架。大冬天骑个借来的自行车,往返在义乌的车麻村、钓鱼矶、贝村这些地方,双手冻得通红开裂,裤腿就穿一条单薄的春秋裤,在寒风里直打哆嗦,好几次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就这么咬着牙干了两三个月,挣了几百块钱,好歹能填饱肚子。这份恩情我记了一辈子,如今肖明良第二次跟着我在厂里干活,他小儿子还没结婚,家里有些困难,我能帮衬就帮衬,总想着拉老乡一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等梅雨季节到了,外头的木工活干不成了。我平时爱读点书、看看报纸,就把报纸上觉得好的内容剪下来,再写自荐信,向义乌周围的老板推销自己。梦娜袜业的宗成英和宗谷英是堂兄弟,当时宗谷英到韩国考察了半个月,我寄出自荐信大半个月都没回音,后来才知道是他外出未归。等他回国看到我的信,正巧碰到老乡孟益俊,便问起:“张绍先你认识吧?这人咋样?” 孟益俊自然是帮我说话。那会儿公司压根不招工,年轻人都找不到活干,偏巧锅炉房有个湖北师傅要回去结婚请假,岗位空了出来。孟益俊和人事部也是老乡的冯林英一合计,就把我安排进锅炉房撬煤。虽说我读过书,还当过农村赤脚医生,但哪敢嫌弃工作,有活干、能挣钱就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现在回头看,99 年到 2000 年的义乌,顶多只有现在规模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梦娜袜业周边全是粮田,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庄稼地。前半个月(2025 年)我听说,梦娜袜业的老宿舍楼已经全部拆掉了,要搬迁到佛堂去,原来的地块要规划改建城市。现在的义乌太厉害了,从金华到义乌,再到东阳、浦江,连厚宅、燕山里都连成一片大城市,成了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听说金华想把义乌圈进去,义乌还不肯呢,这发展速度谁敢小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刚进锅炉房,那苦差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扛的。撬煤全是体力活,春节回四川老家过完年,一开春继续撬煤,才一个礼拜,手就肿得老高。浙江的夏天闷热得像蒸笼,为了凉快些,我把小水管接到风扇后面,让冷水喷在背上,却没顾得上喝水,结果得了肾结石。有天半夜上工,突然疼得在地上打滚,老婆接到消息从车间赶来,把我送到徐村医院。打了一上午吊针都不管用,我疼得实在受不了,求医生打杜冷丁止痛,医院却不敢打,只好转院到当时的稠州医院。到医院时快吃午饭了,我疼得直冒冷汗,求病友和医生先给我看。躺在诊断室小床上,医生拿着叩诊锤东敲西敲,没想到卡在输尿管的结石竟然被震得跳了过去,疼痛瞬间消失。医生看我没事,连药都没开就让我走了。晚上上厕所,一颗像小皇冠似的结石 “啪嗒” 掉进蹲坑,可算把我折腾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锅炉房分两个班,吴明强带一个班,商厚华带另一个班。商师傅是本地人,为人和蔼,技术也不藏着掖着。我总趁着他当班的时候跑去 “闲溜达”,跟着他一起干活、讨论烧锅炉的技术。时间久了,他也喜欢上我这个爱钻研的小伙子,直接把厚厚的《司炉工手册》培训书借给我。那本书足有大拇指那么厚,我如获至宝,晚上躲在出租房里挑灯夜战,反反复复读了个透。怕吴明强使坏,我都是偷偷摸摸学习,最后顺利考下司炉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会儿,我还盯上了水化验的活儿。马前灯师傅是个 “多面手”,原本是义乌国营化肥厂的水化验员,厂子解散后,他在外面承包了好几个厂锅炉房的水处理工作,再加上还有退休工资,日子过得挺滋润。我瞅着这行挣钱,就一门心思和他套近乎,提前打听他和商师傅的生日,买不起贵重礼物,就抱着大西瓜上门拜访。他们被我的真诚打动,热情招待我,马师傅更是不吝赐教,手把手教我开阀门、用设备,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做化验。说来也巧,我高中时化学成绩拔尖,还当过化学课代表,有了理论基础,再加上马师傅的指导,进步飞快,第二年就顺利拿下水化验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90年代,在梦娜袜业,锅炉房拿的是固定工资,每月 600 块,加上补贴,第一个月我就领了将近 650 元。攥着这笔钱,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在老家当赤脚医生时,看病收钱都是几毛几块地攒,一个月收入撑死一百多块,就这还比我们老家乡党委书记李方田的 95 元工资高。如今一下子拿到这么多现金,还是按月领的 “月薪”,那种激动和自豪,这辈子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锅炉房干得卖力,也爱琢磨。以前在农村开过加工厂,拆过 12 马力的柴油机,对机器维修有点经验。进了梦娜后,车间里的机器出毛病,我能修的都顺手修好了。龚明跃作为主管,原本要操心维修的事儿,后来都不用管了。他心里犯嘀咕也正常,毕竟我学得快、会得多,他担心饭碗被抢,偶尔给我使绊子、嫉妒我,我心里明镜似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放假时,别人休息,我闲不住。上 12 小时班,上午补个觉,下午就往义乌熬红糖、冰糖的作坊跑。跟人家套近乎,偷偷记人家加料的配方、比例,想着多学门手艺,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还记得,那时我看上梦娜焼中央大空调郭师傅们,工资高还轻松,每晚上班基本睡觉就行,我就借他蒸汽式中央空调操作的书来看,曾他们不注意,我花三十多元,直接复印了一本,现在都还保存着。锅炉房旁边的污水处理站归老乡孟益俊管,平时我常去溜达,看污水怎么处理、设备怎么运行,一来二去摸熟了门道。有次孟益俊家里有事请假,找不到人顶班,我主动站出来:“我来!多少懂点!” 两班倒的锅炉房工作没落下,污水处理站的活儿也没耽误。孟益俊特别感激,后来到了鑫海印染,老板本来让管锅炉,后来知道我懂污水处理,又把我调去管污水,慢慢从一线走到了办公室,这都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锅炉房,我一门心思学本事,同班组的吴明强是个刺儿头,文化不高,估计也就小学或初中水平,离了婚的光棍汉,总爱吹嘘自己以前在我们苍溪什么国营企业多厉害。平时在技术上藏着掖着,根本不愿意教我,还总在车间里跟小姑娘插科打诨。有一回,他烧锅炉时出了岔子,安全阀突然起跳,蒸汽轰隆隆地往外冒。当时他正拿着水壶,晃晃悠悠去总厂打热水,走到离锅炉房 100 多米的后门,听见声响才慌了神,水壶一扔就往回跑。等他气喘吁吁赶到时,我早把问题解决了 —— 我看水位偏高,当即排污泄压,一切恢复正常。虽说那次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但骨子里还是瞧不上我,之后在考证等事情上没少给我使绊子 ,还老是羞辱我,文化高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白天 12 小时制在锅炉房干活,晚上挑灯夜读,硬是把司炉证考下来了。考水化验证更难,主管龚明跃不愿意给我请假,估计是嫉妒我进步太快。我不管,旷工也要去考,最后也顺利拿下证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起来被开除这事,其实是我自己太倔。那时候梦娜生意好,12 小时两班倒,礼拜天更是要连轴转 24 小时,谁也扛不住。我和吴明强一个班,就商量好轮流睡觉,每人值守的时候看住三台锅炉 —— 两台十吨火管锅炉,一台 10 吨油锅炉。晚上气压不够,得同时烧三台,又要撬煤又要操作,没点技术真不行。我当时技术应该比吴明强好些,把水泵调成手动,精准调节出水阀,能把锅炉压力稳稳控制在 10 公斤。公司用蒸汽供空调的郭师傅还怕我烧锅炉,因为我压力太稳,他的空调需要接近 1 公斤的压力波动才好运行,我就是不告诉他诀窍,他抱怨也没用;对于吴明强这样的人,那就更是不给他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结果有次我们换班睡觉,被值班的抓到了,汇报给了副总庐三浩。估计龚明跃在背后也添了些话,庐三浩就想处分我。我一听就火了,连夜写了封《致庐三浩经理公开信》贴在梦娜大门宣传栏里。第二天庐三浩把我叫到办公室,冷着脸说:“我们这里塘小,你这鱼大,养不下你,另攀高枝去吧!” 我也不含糊,直接硬气回怼:“行!把押金和工资结清,我立马走人!” 说起来,在梦娜袜业的历史上,主动辞职的人几乎没拿到过押金,可我偏不信邪,最后硬是让他们一分不少地把工资和押金全给了我 。在家晃荡的一个礼拜,心里慌得不行,没想到龚明跃又出面,带我认识了染色师傅唐白熊,牵线搭桥进了宗良老板的鑫海印染,1000 块的月薪,还赶上锅炉房换设备,就这样,2002 年 1 月 10 号,我踏上了新的打工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601个字符 2025年7月4日星期五于金华赛格染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