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金钱

菩提树下

　　近日与妻闲逛，来到夫子庙老门东的东面。不经意间看见一路牌——小心桥东街。我知道南京周处读书台就在附近。我也知道与读书台故事相关的小心桥，但我没有想到今天与它不期而遇。

　　我向路边在闲聊的一老人询问读书台，老人随手向南一指说，那就是。我看到三四十米外，高高的铁皮围挡着，里面仿古建筑已经高出了铁皮。老人又说，没什么好看的，挡住了。我谢了那老人，径直向施工中的读书台走去。铁皮墙外停了一辆电动小货车，我站在货车车厢上，看看里面是不是“没什么好看的”。我看见，五年前那荒废的景象，破败的民房，已经荡然无存。几幢两层仿古小楼已经封顶，并且挡住了后面原有的清光绪年间的数间房屋。那里面有块光绪年间的碑，记载着周处读书台的“前世今生”。还有一刻有“周处读书台”字样的门楼也不见了，虽然那上面字迹已经漫漶不清，但那是市级文物，应该是妥善处理好了吧。围挡把路都封死了，想绕到后面看看也是不可能了。怕妻等急了，回头吧。

　　说说小心桥。传说西晋时期，此处有座桥，桥下的河水里有条凶恶的蛟龙，时常伤人。有位老太太就守在桥头，提醒过往行人，小心着点，小心着点。后来，这时常伤人的蛟龙被“浪子回头”的周处，也就是读书台的主人公杀了，此地太平了，但人们还是称呼此桥为小心桥。小心桥的传说，存在了1600多年。岁月荏苒，沧海桑田。河，早就没有了踪迹，桥，当然也不知何时不复存在了。河去桥空，可这有着历史故事的地名，还沿用至今，实属不易。

　　读书台的传说，更是经典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周处是西晋时期的人物。他生活在东吴时期，是鄱阳太守周鲂之子。在吴国灭亡后，周鲂成为西晋的官员。儿子周处是一个凶暴强悍、任侠使气的人，被视为乡里的祸害。那时此地河中有蛟龙，山上有白额虎，百姓称它们为三害。而三害之一的周处尤为让人谈周色变。后来，浪子回头的周处杀死白额虎，又下河斩杀了蛟龙。改过自新后的周处，拜访名师，刻苦学习，努力追求道德完善，最终脱胎换骨成为国之栋梁。后来周处为平定叛乱战死沙场后，晋惠帝下诏，追授他为平西大将军，谥号孝侯。这在《晋书》在《世说新语》中有记载。在中国古代，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很多，但在史书典籍里留下笔墨的，大概仅此一例。

　　有位文化学者说，南京这座城市，吹过的风都是文化，踩过的土地都是历史。周处读书台地处老虎头44号。相邻还有座寺庙，叫光宅寺。光宅寺是一座历史悠久的佛教寺庙。寺庙始建于南朝梁代，原为梁武帝萧衍的故宅，后舍为寺庙。历史上屡毁屡建，现在修建的怎样? 围挡住了，没有看见。与读书台相邻的还有清初戏曲家文学家李渔的芥子园。由于经济实力的限制，园子很小，只有约3亩的面积，但园名取自佛家禅语的“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的芥子，使其内涵丰富起来，意境大开。芥子园大门的门联是李渔亲撰亲书——孙楚楼边觞月地，孝侯台畔读书人。老虎头、读书台、光宅寺、芥子园、夫子庙、老门东、秦淮河……巴掌大的地方，写满了历史，说不完的故事。

　　有人说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这话说的对一个缺少文化的城市或地域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我有点疑惑。

今年春，我去阿联酋旅游。游览了迪拜和阿布扎比。在迪拜我们参观被称为世界最佳酒店的帆船酒店，它坐落在波斯湾畔，自称七星级酒店，其中的总统套房，极尽豪奢，绝对是举世无双。高耸入云的迪拜塔，至今仍是世界最高建筑。阿布扎比清真寺，以奢华的内部装饰而闻名。其中殿内悬挂着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最大的一盏造价高达 800 多万美金。散尽千金，就为登峰造极。金碧辉煌的皇宫酒店，简直就是黄金的堆积，是世界唯一，没有之一。用阿联酋国王霸气的话来说，要建就建世界第一。

　　导游说，上世纪前，阿联酋除了沙漠就是骆驼，那才叫一穷二白。发现石油后，金钱似井喷般滚滚而来。再后来是“穷的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最没有的就是文化。于是他们就“购买”文化。在阿布扎比萨迪亚特岛上，有座崭新以巨大银色穹顶为特色的博物馆，取名卢浮宫，人称是漂浮在海上的卢浮宫。卢浮宫? 卢浮宫不是在法国巴黎吗？是的，这里的卢浮宫是阿布扎比用数十亿美元向法国买下的冠名权。博物馆里的藏品除阿布扎比在世界各地购买来的艺术品和文物之外，就是法国卢浮宫提供并定期更换。出卖冠名权，这在法国也是有争议的，甚至颇受诟病。不过看在金钱的份上，傲慢、清高、优越感极强的法国人还是权且“为五斗米折腰”了。

文化是精神的，一个人一个民族，不能没有文化。金钱是物质的，一个人一个国家，又不能缺少金钱。熟重熟轻? 我想只会有不同答案，没有圭臬。

2025年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