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与无(散文)

浯溪散人

<p class="ql-block">【导 言】</p><p class="ql-block"> 世人常把幸福堆叠成“有”:有楼宇、有车马、有金玉、有威权。稻盛和夫却道破,真正的福分原在“无”中:无烦忧、无挂碍、无病痛、无灾殃。那些“有”的华盖,不过是撑给他人看的体面,而“无”的空旷,才是生命从容呼吸的深阔天地。我们追逐的伞,终成囚笼;弃伞沐雨时,反见心内升起一盏澄澈的灯盏——原来无物挂怀处,自有大光明。</p><p class="ql-block">图/AI</p> <p class="ql-block">  雨从灰蒙天空里斜织下来,远近街道上浮动着伞——红的、绿的、花的,伞下裹着匆匆的行人。伞仿佛是城市生活的铠甲,隔开了雨水,也隔开了许多内心的声响;伞在雨点敲打下不住颤动着,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擎着一把伞走在雨里,伞下便是我的小小世界。伞骨却忽然折断,伞面如断翅之鸟翻转下来,冷雨登时淋透了我的脖颈。那一瞬间我心头猛地一惊,竟生起几分没来由的羞惭与惶急。这惶急从何而来呢?我忽然想起了稻盛和夫的那句话:“人们总把幸福解读为‘有’,有房、有车、有钱、有权,但幸福其实是‘无’,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有’多半是给别人看的,‘无’才是你自己的。”</p><p class="ql-block"> 雨雾弥漫之中,我抬头四顾,突然望见了路旁那株老槐树。它默默立于雨幕之中,无伞也无遮蔽,任雨水洗刷着叶片的青翠,却自有一种岿然不动的从容。老槐树身姿舒展,枝叶在雨水里反而显得更加清亮,它不逃避,不畏惧,只是静静地容纳着雨水的洗礼。雨水冲洗尽了叶面尘埃,亦仿佛涤荡掉了我心中那些无形的枷锁。树本无伞,它只凭自身挺立,却反而拥有了天空之下最坚实的站立——原来所谓“无”,竟正是生命最本真的存在状态。</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生营营,为了构筑一把无形的伞,以遮挡风雨、抵御未知,也为了在人前撑开一柄体面的伞。然而,这伞何尝不是一种羁绊?伞下的方寸之地,看似安全,却把我们囚禁于自设的牢笼里。我们终日忧惧风雨,忧惧伞的破损,忧惧自己露于他人眼中时的狼狈。伞下的我们,在忧虑中竟渐渐忘却了天地的辽阔,也忘记了自己本可以如树般挺立——那伞反而成了心灵不能承受之重。</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把断伞收拢了,雨水便如清凉的抚摸,落在脸上。我站在雨中,雨水洗刷过我的额头和眼睑,心间仿佛也渐渐亮起一片澄澈的光。雨幕里,我忽然看见,街旁那些在雨里奔跑的孩子,他们无伞无碍,张开双臂,笑声如铃铛般清亮。他们不怕风雨,只追逐着雨点的节奏,身影在雨雾中跳跃,恍如自在的精灵。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裳,却浸不湿那从心底涌出的无拘无束的欢喜——那是生命最原始也最珍贵的节拍。</p><p class="ql-block"> 雨渐渐停了,我手中的破伞已收起,远处天边却现出了一线微光。我抬头望去,只见云层裂开缝隙,阳光如金粉般撒落人间。此时,伞早已不再重要,我心中却分明升起了某种光轮——那光轮并非来自外物,而是自灵魂深处照彻出来的明净。</p><p class="ql-block"> 原来所谓“无”,是卸下重负后,生命本身最轻盈的舒展姿态:人若除去那些“有”的枷锁,反而能抵达最广大的“无”之境界。一旦放下那些“有”,内里那盏本然的灯便悄然亮起,足以照亮整个天地——原来所谓幸福,不过是我们心灵回归自身时的澄澈与安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