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第一次上夜班

宝玉

梦回半个多世纪以前，我还不满十六周岁时，便跟随着沂南民兵连到新泰二五二工程处打战备山洞。那第一次上夜班的经历，至今历历在目。

一九七三年元旦后，我高中毕业了，并出脱成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屈指算来，小学五年，初高中四年，仅仅接受了九年的粗放式农村学校教育，我便拿到了一张沂南十一中的文凭。不知何故，那时的毕业季是在春节之前，而不像现在都在夏季时。

学生时代结束，我接下来的人生路在何方？当年，县里要求吃国库粮的中学毕业生，在家等待上山下乡，当兵上大学或参加工作都不行。春节前后，我闲逛了一段时间，无聊的难受。自己闷得慌，父母也犯了愁。

与我父母亲同在马牧池公社上班的贺叔叔，年后过来串门，说我天天这样吃饱了没事干不行。他正带着民兵连在新泰搞战备工程，让我跟着去呗。父母亲担心我年龄小，打山洞的活干不了，他一拍胸脯说：交给我尽管放心，不会让孩子受苦的！于是，元宵节后我收拾行囊，摇身一变，成为了沂南民兵连的一员，挤到解放牌大卡车上，向百公里外的新泰进发。

 这支队伍，马牧池和铜井公社各一百人，协助专业人员，在新泰城北三公里处的金斗山上，打造战备山洞，储存物资。因为是重体力劳动，每人每月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那时，这收入非常可观，在农村一天的工分也不过值三五毛钱。我加入这个行列，挣钱倒在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别让我在家闲着。

随着他们来到新泰城北，一座高566米，山体由坚硬的火成岩构成的山脉，呈现在眼前。此山危岩怪石，形势苍古，被称为新泰之镇山。我从温暖的家庭里，来到荒山野岭；由被家人宠爱的独子少年，变为走向社会的打工者。直面成年人的世界，人生掀开了新的篇章。

贺叔叔果然没有食言，对我照顾有加，没有进山洞干活，而是分到新成立的警卫班。在那面山坡上，用铁丝网圈起来的露天材料场，各型钢材、木料等堆积如山，简易室内仓库里则是其他工程用品。我们的任务，是二十四小时守卫这一大片货场。

当晚，我从小第一次上夜班。寒冷的冬季，半夜钻出被窝，穿上黄大衣，背上半自动步枪，感觉很新鲜，很威风。我们两个人一班，我在露天货场这一片，另一个人在西面的仓库区。印象深刻的是独自在料场之间巡逻，那荒山野岭，四处寂静，内心里不免紧张和恐惧。躲到东北红松、白松大圆木垛间的旮旯里，看着寒星闪烁，听着北风呼啸，天地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生灵存在。

我禁不住上下牙紧咬，龟缩在木垛的缝隙间，幻觉中有人悄手蹑脚地在靠近。吓得把子弹推上膛，给自己壮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特别是临近黎明时分，瞌睡虫上头，盹得在避风处似睡非睡，闭着眼睛熬时间。八点交班后，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却又睡不宁，一天都感觉到头晕脑胀。

好在，我们都是年轻人，比起在山洞里干重体力活的工友们，可谓是有天壤之别。大家没事时，就打扑克下棋或扳手腕，侃天说地，嬉笑打闹，天天过得轻松愉快。时光如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多时间，至一九七四年下半年，我回家去上山下乡。

这段经历，虽然初衷不是为了挣钱，经济收入却颇为可观。这是我得到的第一桶金，给家庭带来了额外收入。记得年底，父亲用我的工钱，买来一台上海红灯牌收音机，摆到了家里的显要位置上。姊妹们至今提起来，还夸赞我小小年纪，真不简单。

后来，我也不无骄傲的说教给下一代听，显摆自己虽然没捞着上大学，但十五六岁就能独立生活。虽然不敢妄比高尔基上的社会大学和取得的人生成就，但老来回忆，当年步入成人世界，无形中令自己早熟。

半个多世纪过去，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人生大半，步入老年人行列。抚今追昔，回忆青春年少时，我不仅仅是赚到了一笔金钱，补贴了家用，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学到了一些在社会生活中，实际生存的知识和能力。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