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真留恋那块文化的热土--阳城县润城镇。我在那里挂职深入生活已达十个年头,还将继续下去。我的事业随之延伸到那里,我的心也留在了那里,把那里作为我第二故乡,在离开后到现在的五年多时间里,“常回家看看”。一个月不去,心里就慌慌的像哺乳期的婴儿离不开母亲一样,急于扑向她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吮吸一顿。然后,用第二故乡给我的营养--在那里得来的生活素材,写出了长篇纪实文学《润城雄风》、长篇小说《五汉街》、中篇系列小说《乡长助理》《县长助理》以及散文集《没法潇洒》等几本书。这也算对第二故乡的回报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望家山情难断。回到第二故乡,我常常徜徉在古老的街巷里、青山绿水间。我惊异地发现,润城的每一寸土地,都遗留着文化的碎片。海会寺内,有王国光撰写的碑文、诗作,张慎言的墨宝;天坛山上,有始建于唐代的轩辕庙;润城村莲花坪上,有清代乾嘉年间著名文学家、历史家、数学家张敦仁父、叔的坟墓(我从碑文中,了解了张氏的家庭状况、大学者的成长渊源),还有与张敦仁同时代的诗人、书法家王右文高超的书法断碣;东坪庙、紫台岭是张敦仁、王右文及后来“七逸老人诗社”经常聚会吟诗的地方;砥洎城里,更是文物遍地,稍不留神,就脚踩在“文化”上,头碰到“文化上。偶尔走进一家,相识的主人知道我的来意,热情地揭开被褥床板上赫然镌刻着“文魁”“亚魁”的字样,翻过桌子来,桌面底部刻的是“进士第”“皇帝诰授”;下庄的一家废弃的牛舍门上,竟刻着董其昌的书法;北音村“碧梧山馆”旧址的内室门上,刻着清代举人,诗人延彭年的座右铭:“坐卧一间房明窗净几,经营两件事吃饭看书。”所有村子里,都有明代的建筑,都有雄伟、气派的门楼、名人的题额。我常常思索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如何把这些文化碎片珠串起来?如何再现明清时润城文化的辉煌?一想就是八个年头,终于,我用这套丛书,完成了这个夙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真留恋那里的人民,古代的和现、当代的。古代多俊彦之士,最辉煌是明清时代,进士占全县进士总数的23.52%;诗人占全县诗人总数的60%多,现存明清诗文集竟占全县诗文集总数的80%以上!仅白巷里(上、中、下三庄),就诞生了 15 名进士、15 名举人、45名贡生、237名秀才!这种人才密集型的村庄、乡镇以及家庭,就我所知,在晋东南地区十分罕见。这就是文化大镇的重要标志。可以说,没有润城独特、丰富、鲜明的地域文化,阳城就构不成文化大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此,就文化而言,<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泽州王气在阳城,阳城王气在东乡,东乡王气在润城”</b><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span>此说毫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的润城人可爱得让你久久难忘。这些进士、举人、诗人的后代们,有先哲的遗传基因,文化素质特高。田间地头、煤矿铁厂他们议论的是中东战争、霸权主义、萨达姆和阿拉法特在美国的重压下是否垮台。我在1992年冬刚到润城挂职时,正值镇里召开一个大会,几乎每个支部书记和村委主任,都能站到台上唱一段上党梆子,我惊得大张嘴说不出话来。每次县里举办文艺演出、元宵广场,拿第一名的总是润城镇。他们火辣辣的脾气火爆爆的情,敢爱敢恨。我曾目睹小伙子西装革履,领带飘飘,担着大粪,唱着:“妹妹你坐地头,哥哥担着大粪走……扁担荡悠悠……”,对面的田里,身着红毛衣的女子,立即应声唱道:“待到日落西山后,让你亲个够……”好一曲田园牧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哦,神奇的土地,神奇的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润城文学的发展脉络</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文学”也泛指阳城文学,因为润城文学代表着阳城文学发展的脉胳和最高水平,润城有着最基本的作家队伍。同时,这个定义仅限于明清两代,因为这个时代润城以诗歌为代表的文学创作形成了群体性的高潮,并诞生了王国光、张慎言、张晋、李毅、延君寿等全国知名的诗人。特别在清代,有作品流传至今的就有60多位诗人。可谓蔚然大观,亮丽奇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一、王国光为代表的明代末期文学家--润城文学的雄起</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已查到的珍贵的诗文看,润城文学发端于金元时代。下庄杨家始祖杨天衢,乡贡进士,以诗文名世,《全金诗》收有其诗作一首。杨天衢只有一首诗存世,但这首诗极其工整,诗味浓烈,可见作者当时的诗名。元代屯城郑家出了三位国公,以武传家,但也有文人。据《元故忠昌军节度使郑公神道碑铭》记载,郑皋之兄郑皓为文学士。既是文学士,当有诗文传世,但历史久远,早已湮没。除上述两位外,我没有查到明以前其他文士的情况和著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山西省图书博物馆馆长、阳城籍著名学者田九德评价道:“吾阳自金元以来,代有闻人,明清两朝,益彬彬焉述作如林矣。顾搜集元人,日久半就湮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唐诗宋词雨露滋润,金元“才露尖尖角”,到明代嘉靖以后李豸、王国光、张升、于瓒等已成为参天大树,是他们拉开了润城文学的序幕。那个时代,知识分子通过科举作官,在自然科学尚不发达、不被国家认识、利用的情况下,科举以文章诗赋为主。因此,每一位进士、举人,都是文章诗赋的高手,反之,就名落孙山,与仕途无缘。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以古文经典为教材,以诗赋文章为手段,最终达到做官的目的。李豸比王国光早一届(三年)中进士,无疑是文章诗赋的高手,但作品被历史湮没,只留下一首诗。王国光则幸运多了,诗写得好,官又大,有人巴结,致仕后威严犹在。当时的阳城知县王象蒙等人,为他编辑、刻印了《王疏庵率意稿》。王国光的诗大都保存了下来。他平生喜爱游览,足迹所至,必有诗作。他是朝中重臣,登高望远,胸怀全国,文章诗赋气魄大,潇洒飘逸,给人卓尔不群的感觉和荡气回肠的艺术感受。可以说,王国光的仕途表率与文学实践,启发了润城镇以及阳城县、泽州府的读书人,从他开始,润城文学的序幕悄然拉开,雄起于三晋诗人们纷纷登台亮相,作品雨后春笋般涌现。和王国光同时代的诗人还有张升,字伯东,屯城人,进士出身,官至河南参政。他是张慎言祖父,工诗,流传下来的诗作仅一首。于瓒,字仲玉,上佛人举人出身,任两淮盐运副使,著有《迟云山房集》,已失传,也仅有一首诗流传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延君寿在《樊南诗抄·序》中说:“阳城诗人前明以王疏庵先生为之冠,张藐山、杨沁湄两先生继之。同时,羽翼之音者,有无未可知而传者不一二数。”张藐山,即张慎言,字金铭,号藐山,屯城人!他是明末一位重要的文学家,对中国文学有独特的贡献。他的诗文代表作主要是《泊水斋文抄》和《泊水斋诗抄》。同时代著名文学家钱谦益评价:“金铭为人有别趣,诗亦有别调。”他的作品自成一家,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诗,活物也”这个非常具有现代意义的美学命题。同时,他还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给读者一席之地的文学理论家、第一个给读者以独立地位的文学批评家。杨沁湄,即杨时化,字沁湄,下佛人,著有《苹阁文集》,已失传,流传下来的诗文仅二十余首(篇)。他的作品“好为古文辞”艰涩难懂,但韵味深长。这个时期,还有润城村的杨朴字贵闻、中城张慎言之子张履旋字坦之。杨朴为大兴知县,和张慎言、杨时化同为京官,经常诗酒酬唱,但作品没有流传下来。张履旋著有《静音堂集》,也已失传,仅有四首诗流传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收在这套丛书中的作品,金元时期一位诗人,即杨天衢,明代李豸、王国光、张升、于瓒、张慎言、马世德、杨时化、张履旋等八位诗人,其余为清代诗人的作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二、家族文学兴起于清代--润城文学雄壮嘹亮的大合唱</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伴随着明代知识分子读书仕进的进程,有两个明显的结果,一是润城人“科举入仕人数冠于全县”,二是润城文学的雄起。这时一个中心“读书做官”、三个基本点“立德、立功、立言”,已形成社会风气,直接影响了清代润城知识分子的人生情怀和社会向往。科举成功者走入仕途,以诗纪事、抒情,科举失败者亦以诗纪事、抒情。更有像张晋、张为基、李毅、曹升秀等人取得秀才身份后,不再参加科举,痴迷艺术创作。凡读书人几乎都有诗文作品,诗文成为必修课和人生价值的体现。清末民初山西著名学者郭象升在《樊南诗抄第一集·序》中说:“……鄙州当太行之巅,文教敷施,在晋地为独后,逮朱明之季风雅勃兴。讫清初首尾百余年,作者相望傳青主所谓'晋雅晚在高都、析城间也,其后诸县稍凌夷,而阳城独擅吟事。虽五尺之童,矢口讽咏,无平仄龃龉者’。”润城的家族文学承其风气,家族传承,代代接力,到清代已形成此起彼伏的大合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屯城张家。明清时诞生了3名进士、1名举人。继张升、张慎言、张履旋之后,张泰交于康熙丙戌(1682)中进士,官至浙江巡抚。著有《受祜堂集》十二卷,清华大学出版社编入《四库禁毁丛书》(现存全国各大图书馆),本丛书收入诗文六十余首(篇)。张东甲,清雍正、乾隆年间人,有诗集,但已失散,仅留三句残诗。张家明清两代共诞生了5 位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张家。明清时诞生了2名进士、12名举人。六甲张:明崇祯癸未进士,官至陕西巡抚,仅有作品存目。其子张茂生,由荫官至户部郎中,著有《息斋诗文集》,已失传。张伊,康熙癸酉(1693)科举人,官至福建漳州府同知,诗作失传,只流传诗一首。张广基,字沁川,乾隆戊子(1768)举人,官至临漳知县。少时应童子试时,田退斋少宰适在家居,索其文阅之,评价道:“广基有黄陶庵遗意。”因此,他有“小陶庵”之称。稍长,致力于诗、古文,与村中名士相酬唱,著述颇丰,惜多散佚,仅存遗诗一卷,民国9年(1920)由杨兰阶先生手抄,定名为《张沁川先生诗》。张为基,字礼垣,诸生。幼时聪慧好学,不到二十岁学问已很渊博。与张晋、延君寿陈法于结社唱和,号“骚坛四逸”。四人中,他年龄最小,延君寿等人劝他参加童子试,他却准备外出游览。于是,下太行、渡黄河、游伊洛。归来后,正好遇到考试日期,一试便冠榜首,但他还是无意仕进,甘以布衣终老。延君寿说他的诗“琅琅有金石之声”。著有《青萝斋诗集》等,本丛书收入34首。五甲张毓中,字去偏,号洎水,明崇祯已卯(1639)举人,官至风翔知府。善诗文,与阳曲傅山交好。白胤昌评其诗曰:“莹秀俊爽,翦翦尘外,若不经意而得之。”著有《青写轩诗稿》、《初寻草》《次寻草》《械械吟》等,已失传,只得五首收入本丛书。张树佳,字芝亭(与张广基平辈),乾隆癸酉(1753)拔贡,官至潞安府教授,著有《忍堂诗集》,已不传,仅存 17首。其子张晋,字隽三,一生酷爱诗而淡于名利,中秀才后即放弃科考,游历全国达 20 年之久,与延君寿等四人结为“樊南吟社”。著有《艳雪堂诗集》《续尤西堂拟明史乐府》《戒庵诗抄》《艳雪堂论诗绝句》等。京官周学芳学使评他的诗“意气平和,神致萧散,无名士虚矫之气”,“若隽三者,岂独雄视三晋,即以诗名天下可也”周学芳认为《艳雪堂诗集》“工于言情,长于论古”《拟明史乐府)“质而不俚,婉而多风,节奏天然,断制精确”。当时张晋诗名远播为国家级诗人。张晋子张域,字子正,晚号梅庵,道光乙酉(1825)举人,官榆次、长子教谕。他的诗有其父的风格,向有鲍照、庾信的称誉。著有《香雪龛诗集》,已失传,只查得、14首。张敦仁,字仲篙,号古愚,乾隆戊戌(1775)进士,官至云南盐法道。他爱好广泛是著名的文学家、数学家、历史学家,著作等身。文学方面著有《艺学轩诗集》等。他的诗挥洒自由,不拘一格,大气磅礴,感情浓烈。其子荐染、葆采皆为举人出身,官知县,各有诗文,惜皆失散。张居仁,字宅安,著有《迂村诗草》,已失传。张近仁,字木庵,诗文失传,只查到诗一首。敦仁侄张贻谷,字子有,号云樵,诸生。为学渊博,工诗,精通堪地学,著有《太行考》一卷,只查到诗文 20 首(篇)。张家有诗文流传的共 10位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延家。延彩,字子云,又字季云,道光甲辰(1844)进士,官永清、博野知县。著有《简斋诗草》,但已失传,只查到诗4首。延彤,延彩弟,博学多闻,诗、古文风骨道劲,有乃兄之风。只查到诗8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王家。王右文,字鲁亭,乾隆已酉(1789年)拔贡,书法家,承颜鲁体。平生贯穿经史,最有根底。诗不多作,亦不轻以示人。张为基曾在他门下学诗,收其遗稿若干首。延君寿称其诗“深稳严密,如其为人”。只查到诗 17 首。王萃元,字卯庵,“七逸老人诗社”成员,诗集失传,只查到2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河头刘家庄,现属西坡行政村。刘家在清代诞生了3名举人。作霖,字雨苍,嘉庆戊寅(1818)举人,官吉州学正。工古文、诗,以峭拔为宗。罢官后归乡,日与张域、延彩、刘灏诸人诗酒酬唱。著有《凭山堂课艺》《自悦悦诗集》等,已失传。只查到诗文 11首(篇)。刘昴华,字次奎,号西明,作霖子。同治庚午(1870)举人,官沁州学正。作品大多失传,只查到诗8首。昴华子祖尧,举人出身,官陕西淳化等县知县。亦能诗,但作品失传。刘灏,字特舟,生平不详,著有《广月轩诗稿》,本丛书选入51首。他的诗意气平和,通俗易懂。刘家有诗文流传的共3位诗人。因此,刘祖尧家门写着“沁渡无双士,河头第一家”的对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坡曹家。曹升秀,名画家,字芝山,号芝山居士。终身不仕进,寄兴于翰墨丹青。工诗善书,长于画,宗法赵之昂笔意,山水远淡有神。同治甲成年(1874)参修县志时,任分修,兼画全县地图和山水八景图。诗作反映农民的疾苦,惜流存甚少,只查到10首曹翰书,字宝臣,号砚农,升秀侄。少好学,为文渊雅有高格。咸丰壬子(1852)进士,官热河同知。著有《札记》等书。家中藏书数万卷皆亲手校对,朱墨灿然,诗作清新俊逸,有六代风。著述多散佚:只查到诗8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庄王家。明清时诞生了5名进士、5名举人,都有诗文,但只有九世王国光的诗集《王疏庵率意稿》流传到今。王豫泰,字介山,号见山,清乾嘉年间人。学问渊博,尤长于古近体乐府。性清高,不求仕进。受业于张晋,张晋有诗赠他:“自得王郎后,为诗有替人。眼中吾未老,笔下尔何神。一笑倾家酿,高歌岸角巾。倘能频过从,敢惜指迷津。”他与“樊南吟社”社友唱和,殆无虚日。有诗集《此中有我山房集》、《宋史乐府》,大部分散失。民国九年杨兰阶手抄其残本,定名为《王见山先生诗稿残本》。本丛书所选诗作皆出自此手抄本。王楷符,清康熙十三年(1674)乡贡,官山阴训导。有诗集,已失传,只查到诗1首。王家有诗文流传的共三位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庄李家。明清时诞生了进士6名、举人5名。李豸的诗集失传,只查到诗1首。李毅,号松溪,李豸后裔。20岁时从张晋学诗,五年后便工雅超群,被补为博士弟子员,名噪一时。虽家中一贫如洗,但他毫不介意,整天以诗酒遣怀,痛饮狂歌。不幸客死长兴,时年三十岁。延君寿将其遗作编为《松溪诗稿》刊行。他的诗豪放流畅,“雄俊不可羁勒”,“凌厉肮脏之气独迈时流”(延君寿《松溪诗稿·序》)。近人郭象升说:“松溪之才实在其师隽三上,延荔浦叙隽三诗,以为与黄仲则相抗,隽三疏爽无沉郁之观,安得与仲则比?能比仲则者其惟松溪乎!”郭象升还推崇李毅的《芭蕉》诗“一往深情,令人惘惘。为古今芭蕉诗第一。”又批《大云寺怀霍桐柯曲》:“此首前无古人。”批《雨后西池看荷花》:“笔势亦如荷叶翩翩,倾露流波之态。”李蔚南、李麟鳌、李贻纲、李贻典、李贻训、李蟠根、李瑞,皆为李豸后裔,生平待考,都有诗集,但都已失传,本丛书收入他们的诗作少者1首,多者9首。李家有诗文流传的共9位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庄杨家。明清时诞生了4名进士、5名举人。郭象升在《泽杨氏世德吟编·序》中说:“阳城白巷里在沁之湄,俗称曰庄。有上中下之分。山水清嘉。生其间者,多伊郁善感之士。清嘉道间:李先生松溪挺生是里,以一诸生诗名满天下。然早死,不竟其才又无子嗣,盖诗境奇险固有以取之。里中人门阀之高莫先王氏,其名在史传者疏庵尚书也。而诗书世泽之长,则以杨氏为称首。两家皆尚吟咏,代有其人,诗境和平,与松溪异矣。”元明时代,杨家有诗文流传者两位诗人,始祖杨天衢、明末清初杨鹏翼(进士,著有《圃亭诗集》)。清代,杨家诗名大震,家传《泽杨氏世德吟编》,收入杨荣胤《半嵋诗草》、杨庆云《釜山诗草》、杨丽云《双薜荔斋小草》、杨伯朋《蛙天蠡海集》、杨叔雅《伴石山人诗草》、杨念先《佩弦子诗抄》等6部诗集。另有杨兰阶的《啸月轩诗稿》待查。杨家有诗文流传者9位诗人。其中杨庆云、杨丽云以下四代相沿,家传诗文达百年之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中庄曹家。曹承惠,字化南,“七逸老人诗社”成员,生平待考。诗集失传,只查到 15 首诗。曹总参,字伍萧,生平待考,只查到诗2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北音延家。清代诞生了5名举人。延君寿,字荔浦,非科举出身,任莱阳、长兴、五河县知县,公务之余与文人学士诗酒唱和,有白居易的风度。离政返乡后,潜心于文学创作,同张晋、陈法于、张为基等人组成“樊南吟社”,倡导一代文风,人称“骚坛四逸”,成为阳城文坛巨子。他将本县历代诗作精选为《樊南诗抄》4卷,刊行于世。诗人王炳照、李毅和其子延赏死后,他亲为编辑出版《介雅堂诗集》《松溪诗稿》和《树昏小屋诗抄》。他著有《六砚草堂诗集》、《山居词》、诗论《老生常谈》等。《老生常谈》是清代一部为人称道的诗话,被当代文论家郭绍虞教授收入《清代诗话选》,列为大学文科教材。延汝寿,字子劼,君寿弟,直隶试用典史。著有《近墨堂稿》,已失传,只查到诗 13首。延英寿,字子峻,君寿弟,官平泉州吏目。有诗集,也已失传,只查到诗3首。延赏,字伯嘉,一字覃甫,君寿子,清嘉庆戊寅(1818)拔贡。著有《树昏小屋诗抄》,本丛书所选 45 首诗,皆出自此诗集。延常,君寿子,字石似,一字彝九,号心逸,廪贡生,“七逸老人诗社”成员,生平不详,只查到3首诗。延棠,字少池,一字召迟,君寿三子,乾隆乙未(1775)中举,官解州学正。著有《春秋补义》、《《周易月编》《论孟》《史通》《四书广义》、《刍荛碎语》、《诗古文集》等,都已失传,只查到诗7首。延彭年,字寿民,咸丰已未(1859)举人。父聚升,以豪侠闻乡里,构碧梧山馆,储书数十万卷。彭年广学博览,通晓诸子百家学术,诗、文,皆有独造。日与张梅庵、延少池、李见唐、杨釜山诸人更唱选和。所著《纪灾诗》、《碧梧山馆集》等,已失传。只查到诗9首。延中权,字子衡,生平待考,只查到诗1首。延家有诗文流传者8位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佛李家。李维垣字卫邦,号鹤亭,清雍正乾隆年间人,一生工诗,著有《基恒斋诗稿》,已失传,只查到6首。其孙李焕章字鉴塘,号涧逸,“七逸老人诗社”成员,其从孙李勤业亦有诗流传至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族文学的兴起、发展与壮大,丰富了区域文学,而区域文学的兴起,又为时代文学增加了亮色。我们高兴地看到,明清时代的一个乡镇,弹丸之地,竟出现了如此多的诗人,如此多的诗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三、“樊南吟社”的崛起--润城文学的高潮</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说有数量而无质量,也构不成区域文学。因为既称为文学,必是登大雅之堂的高级精神产物,与科学一样,同是发明、创造,既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己。令人惊异的是,我们回顾润城乃至阳城县的文学发展史,细细咀嚼这些诗文,只觉得这些诗人像技艺高超的厨师,给我们备下了一桌桌精美丰盛的文化大餐,饱食后多日仍是余香满口。大多数作者治学严谨,博览群书,游历四海,学富五车。清初,张毓中、韩苏、张泰交、杨荣胤等诗人的作品,虽风格不一,但皆有艺术上的独特追求。他们的创作实践,给后人以巨大的启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清代顺治到康熙、雍正三朝80余年,润城文学尚未形成家族化、群体化,诗人们是游勇散兵,没有领袖人物,也无文学流派到了乾隆年间,突然诗风骤起,犹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润城张家,在外做官的张广基、张树佳、张敦仁等,在家乡之外开辟了诗酒酬唱的一方天地,显示出小城儿郎的奕奕风采,不断有诗作寄回来,与家人交流,激发了家乡读书人的绵绵诗情。家居的布衣们更是不甘落后,健步登上诗坛,大有与在外乡人一决高下的雄心与态势。张晋在读万卷书后,行万里路,外出游历达20年之久;张为基拜在王右文门下学诗,小荷才露尖尖角;张居仁、张近仁、张贻谷博览群书,积蓄为文的功底。北音村的延君寿在外做县令,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他的吟唱。当张晋游历归来后,延君寿离政返乡,张为基成长为诗坛大树。这时,他们与黄城的陈法于四人,继续“樊南吟社”的文学创作,人称“骚坛四逸”。成为泽州府乃至山西省一个重要的文学团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读“骚坛四逸”的作品,我们可发现他们的文学主张。一是受当时著名诗人袁枚的影响,直抒性情,写自己的生活感受,作品清新灵巧,自有韵味。二是主张读书和游历相结合,即“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延君寿、张晋、张为基以及围绕“骚坛四逸”的其他诗人王炳照、李毅、王介山等,都是这方面的实践者。三是反映社会现实,不歌颂“圣恩”,不粉饰太平,尤重反映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的苦难生活。张晋的《养蚕行》、《灌园行》、《渗菜词》,延君寿的《催粮行》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四是探讨诗歌发展的规律,在文学理论上有很大的贡献。延君寿的诗话《老生常谈》,是一部在清代罕见的文学理论著作,在当时及以后影响极大。张晋的《艳雪堂论诗绝句》,“一枝斑管论千秋”,是继元遗山、王渔洋之后,中国文学史上第三部论诗绝句,一口气写了60篇,评介千年诗歌发展的脉络、流派和上百名大诗人的成败得失,多家刻印,影响巨大。五是文化承传,编辑出版县人的作品。延君寿编辑出版了《樊南诗抄》四卷、《松溪诗稿》、《介雅堂诗集》、《树昏小屋诗稿》等,使县人的作品不致于湮没,贡献巨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逸坛四逸”影响、培养、团结了一大批诗人,使乾嘉年间阳城县的文学创作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潮。仅就樊水、沁河一带而言受其影响的有王炳照、王右文、刘作霖、刘魁等;后起之秀有李毅王豫泰、张域、李瑞、杨庆云、杨丽云、李焕章、窦家善、樊大基、樊琥及延君寿两弟、三子等诗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四、“七逸老人诗社”--润城文学的尾声</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继承“樊南吟社”的是道光、咸丰年间崛起并羽翼渐丰的文学团体“七逸老人诗社”。这个诗社的中心在下庄村,基本活动场所在南神庙。杨庆云,字釜山,号闲逸,为领袖人物;成员有上伏村的李焕章,字见塘,号涧逸,小城的王萃元,字卯庵,号墨逸,北音的延常,字石似,号心逸,中庄的曹承惠,字化南,号柳逸,小城的张贻谷,字子有,号樵逸,郭峪的韩纪元,字倬山,号书逸,后加入南神庙僧人本立,号莲逸,成为“八逸老人诗社”。但人们习惯上仍称“七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逸”都是皓首穷经,老了仕进心的落魄秀才,一生穷困潦倒,惟以家酿诗书度日。但他们都很豁达大度,以平静的心态看待上天对他们的不公。杨庆云、杨丽云弟兄在年轻时受过延君寿的培养,加上家学承传,为诗的根底很厚。李焕章是教书先生,也受“樊南吟社”的影响,一生致力于授徒和写诗。张贻谷、王萃元受张晋、张敦仁、王右文的熏陶,为诗大器晚成。延常继承了父兄的衣钵,从小就在诗书里摸爬滚打,门里出身自会三分。韩纪元是郭峪人,自然受陈氏家族诗人和王炳照的影响。曹化南与杨庆云是近邻密友,时常切磋诗艺。后加入的南神庙僧人本立,诗名在“七逸之上,可惜作品未曾流传下来。他们定期聚会,时常在南神庙,或者杨庆云家里。庙里有诗社的公产,不愁酒菜;杨庆云家境不富!也管得起薄酒热饭。天降大雪或花木旺盛的季节,他们结队外出赏花、赏雪;天气睛好的时候,他们或在润城的紫台岭、东坪庙,或在青山崖上的魁星阁,或在沁河边高谈阔论。老友过生日,亦是聚会的良机。聚会是形式,写诗是目的。一次聚会下来,都有佳作问世,互相传阅点评,取长补短。争执不下时,就由“社长”杨庆云裁判。每次聚会都很快乐,友谊与诗文像老酒一样越久越有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咸丰戊午(1858)年,阳城诗坛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名垂史册的大事。知县王莲溪在政事之暇,写了《步张船山咏梅原韵八首》一诗。在文人中传阅后,一时和者数十人。王知县品第甲乙后,题名为《梅花诗社同吟集》,杨庆云缉录成册。这个册子辑录了25 位诗人的同题诗,我们看到,仅润城籍诗人就有李焕章、张贻谷、延彭年、张域、延彤、杨庆云、李蟠根、刘作霖、曹升秀、曹翰书、刘昴华共11位!当时,这件诗坛盛事传遍全县,在读书人中影响巨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搜集的“七逸”诗,来自于杨庆云韡录的《就闲斋同人唱和集》和《梅花诗社同吟集》。《就闲斋同人唱和集》是“七逸”手稿,写好后让杨庆云阅读、修改的,皆为未定稿,编在这套丛书里是第一次问世。平心而论,这此诗固然工整、优美,但“七逸老人”和“骚坛四逸”的学识、修养、经历,毕竟差之远矣。“四逸”经历了严格的文学训练,又经历了社会苦难的折磨,还游历了四海水山,与外地诗人酬唱、交流,感情的落差跌宕,化为诗歌的火化,照亮的创作的道路。而“七逸”内在的和外在的训练、交流、感情诸方面,则逊于“四逸”。“七逸”的创作是欢愉精神,“四逸”的创作是登攀诗歌的顶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逸”是“四逸”的延续,是润城文学(亦泛指阳城文学)的尾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五、杨伯朋祖孙三代的文学实践--润城文学的余响</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庄杨丽云长子杨伯朋、次子杨叔雅和杨伯朋子杨念先、杨念先子杨兰阶祖孙三代的文学活动时期是鸦片战争以后至清末60余年。杨伯朋为同治甲子科(1864)举人,历任河南洧川、消台书院讲席,后经商,游曹南一代。著有诗、古文、笔记,统名《蛙天蠡海集》,凡数十册,大半失落,只剩诗百余首。思乡之情真挚浓烈,闲适小品亦有味道。所写“阳城八景”,后人无法攀比。其子杨念先为光绪乙酉(1885)拔贡,任阳城第一高小教员兼师范讲师。诗作不多,只流传下九首,却精粹,有优美的意境。由于数量不多,难以形成风格与气势,难与其先祖相媲美。杨念先子杨兰阶,为清末副贡生,民国期间任山西农业专门学校、山西大学教育学院学监、庶务主任等职。著有《啸月轩诗稿》《阳城金石志》等。因未查到诗稿,不敢妄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杨伯朋祖孙三代的文学活动,可以说是润城文学的余响。进入民国,只有上伏人、杨兰阶婿栗润森有数首诗流传下来。至此,润城文学可谓“白茫茫大地真干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润城文学消长的因素</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明嘉靖中期至崇祯末年润城文学的雄起,到清代乾嘉年间形成高潮,再到鸦片战争之后的衰落,润城文学有着300余年的历史。文学的发展与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紧密相关,其消长的原因如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一、雄起时期。</b>明代中叶弘治、正德时期,社会经济在经历了一个较长的休养生息之后,呈现出相当繁荣的局面。农业生产经过土地兼并后,一方面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另一方面失去土地的农民大量流入城市,为城市工商业的发展提供了大量劳力,手工业有了新的发展。到了嘉靖、万历年间,农业受到残酷的封建剥削,停滞不前,逐渐衰退,而手工业、商业的发展却非常迅速,就是以前不甚发达的造纸、印刷、制糖、轧棉各业等,也有了迅速的发展。嘉靖、万历两朝是明代刻书的极盛时期,这就为文学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同时,没有战争的烽烟,社会治安状况比较稳定。这个时期,耳聪目明的知识分子,看到了希望,传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意识复苏、膨胀。“读书做官”,“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成为知识分子的不懈追求。我们从《阳城县志·历代进士表》中看到,明代阳城县共诞生了44名进士,其中,这个时期就有25 名。李豸、王国光、张升、张慎言、杨时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镇望川村有个开明寺,寺里办了书院。明万历年间,在院读书的一批学子,竟中了5名进士。孙居相位司农,孙鼎相官大丞,张慎言登太宰,刘鸿训入相,老师王家础选泾阳令。窥一斑而见全豹,说明了当时的教学质量之高和学子的志向之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学的是《四书》、《五经》,考的是文章诗赋,人人都是诗文高手他们的官越做越大,同时也越做越难,险象环生。王国光、张慎言都是朝中“天官”,都遭遇了三起三落,张慎言还被发配边陲从军,张升和杨时化都经历了贬谪罢官。在经历了天堂的欢乐和地狱的苦难后,他们对人生与社会的体验极其深刻。诗言志,歌咏言,愤怒出诗人,苦难生文学。于是,历史就造就了这样一批诗人,带动了润城文学的雄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二、高峰时期。</b>努儿哈赤的子孙们取得中原大好河山后,为江山的稳定与久安,不得不对汉人,尤其是对汉族知识分子进行多方面的笼络。汉族知识分子深受明末腐败政治的毒害,似乎看到了改朝换代的明媚天空,反清复明的情绪消解。顺治丙成科(1646)阳城县中进士 10 人,人称“十风齐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阳城县中进士 24 名。乾隆时期,是清代经济、文化发展的顶峰,农业、工商业一片繁荣。统治者对文人继续施行高压与笼络的政策乾隆三十六年(1771),仿康熙的办法,再开“博学宏词科”,被举者267 人;乾隆三十八年(1773),开“四库全书馆”,征求天下遗书,不但网罗了大量御用人才,而且通过《四库全书》的编辑,取得汉族知识分子的信赖。读书人劲头儿十足,为仕进而学,形成了良好的人文环境、社会风气。润城的家族文学就是在这个时期兴起,迎来了润城文学的高峰期。以张敦仁、延君寿为首的诗人,就是这个时期的突出代表。“五载官阶擢,三州太守符”(《四弟全仁,计日归里……》),从张敦仁这句诗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因中了进士,官三州知府的自豪。“科第掇未得,首蓿终可尝”(《送赏拔贡之太原兼寄隽三》),从延君寿这句诗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和儿子因没中举人、进士而遗恨不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有相当一批布衣诗人,他们不是没有中进士、举人的学识,而是厌倦科举制、厌倦官场,为艺术,而不为官。“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为文而不为官,是人生高尚的、高层次的、高质量的选择。张晋是个天才的诗人,有李白的狂狷气,根本就不参加举人的考试。张为基童子试中夺魁,是举人、进士的根苗,而坚拒乡试李毅在童子试中被京官周学芳学使看好,而不参加更高一级的科考。在京城,他蔑视权贵,面对诸位状元、翰林,不屑一顾地说:“状元有什么稀罕?三年就有一个!”言下之意是:我这样的诗人才真正稀罕,三十年也没有一个!曹升秀在乡试中看到学子们进考场中你拥我挤,尽失夫子弟子的文雅,便拂袖而归。正是这些“叛逆之士,在文学艺术上取得了同期进士们都不曾有的高深造诣。润城镇少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举人、进士,而多了几个不可多得的诗人、作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苦难产生文学。张树佳、张晋、张域祖孙三代都很贫穷。《樊南诗抄第一集·作者简介》中说,张树佳“岁俸不给,每质衣以酬,身后不名一钱。子隽三,贫几不能自存”。延君寿在《老生常谈》中对张晋评道:“人生以笔墨依人吃饭,实是穷得无可奈何。若有数亩山田,三间草屋,啸饮弦歌,何求于人?隽三二十年游幕,乡人无不美之者,殊不知隽三虽好,不如少陵,东家虽贤,不如严武。少陵呈严武句云:'束缚酬知已,蹉跎效小忠。可以想见依人之不能游行自在矣。他日隽三见此,当为三叹。”张域“虽家贫无炊,仍然吟咏不辍”。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祖孙三代人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呢?是高尚、高雅的文学。延君寿家居后,常常因没米下锅而苦恼,“典尽春衣付米钱,一家生怕说灾年”(《晨起得诗一首》),然而他却“肯信鲲鹏程九万,尚思溟渤击三千”(同上)。李毅到了连赊酒都困窘的境地,“东篱无菊始觉贫,南山独登谁与亲?重阳贳酒不可得,一年又枉逢佳辰”(《九日酬歌》)。朋友给了他一块羊肉,竟兴奋得写了《过马维岳主人馈羊肉率作长歌戏之》的诗作,歌道:“六经扫地成市道,驵侩为师愁绝倒。身价不值五羊皮,每日营营谋一饱。”延彭年更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的知识分子,轻财而重文,他父亲置下很大的家业,盖起“碧梧山馆”,藏书万卷,到了他手里,因坐卧一间房窗明几净,经营两件事吃饭看书”,而把家业耗尽。这些可敬可爱的诗人们,内心世界的追求,是艺术人生,为艺术不被玷污--心中这块净土不被玷污,而耐得寂寞,忍受贫苦,从而更深刻地体会到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写下了不朽的诗章。试想,如果他们肥羊美酒,暖阁貂裘,香车宝马,美女环侍,还有心思为艺术苦苦追求吗?杜甫有了住茅屋的体验,才写出了千古绝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曹雪芹“绳床瓦灶酒常赊”,才写下了万古流传的《红楼梦》。更有唐后主李煜,经历了!去江山的超级巨痛和沦为俘虏的奇耻大辱后,才成为举世无双的伟大词人。因此,在乾隆时期--润城文学的高峰时期,我们可以看到,润城镇这些贫困的布衣诗人的文学成就,远远大与同期官服诗人。正如田九德先生在《樊南诗抄第一集·序》中说:“虽多布衣隐逸之作,然皆戛戛独造卓然可传不朽者。这是不争的事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三、衰落时期。</b>还是从科举开始分析。清嘉庆、道光、咸丰三朝,阳城县中了10名进士,和顺治丙戌一科相当。曹翰书是阳城县最后一名进士,此后一直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科举废除,整整半个世纪,阳城县没有中一个进士!这不是阳城人的悲哀与无能这是时代的使然。乾隆末年,政治已日趋腐败,到了嘉庆更甚,民众不堪腐败的统治阶级,纷纷反抗,战乱开始。嘉庆元年(1796)发生的白莲教起义,历时九年;苗民起义比白莲教早一年,达十二年之久;嘉庆十八年(1813)又爆发了天理教起义;道光年间,英国殖民势力的鸦片活动更加频繁,白银大量外流,清政府的财源更加枯竭。道光二十年(1840)爆发了鸦片战争,揭开了中国人民反抗带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斗争序幕。从此后,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加上科场作弊屡屡发生,买官卖官成风,冷却、疲软了知识分子的心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谁还有心思“读书做官”呢?不读书,官自然做不成,诗文也写不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逸老人诗社”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艰难地苦中作乐,欢愉心灵。他们还不错,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责备他们。他们继“樊南吟社”后,把雄壮的文学之歌唱到尾声,留下了我们值得骄傲的文学遗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文化薪火赖传人</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强大的中华文化生生不息,光耀全球,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文化薪火赖传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的不说,润城独特的地域文化,如不是清代和现、当代那几位可敬的文化传人接力传送,这批宝贵的文化遗产,早已被无情的历史尘封、湮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下他们的名字和功绩吧,他们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明万历乙酉(1585),阳城知县、赐进士出身、文林郎王象蒙校注了王国光的《王疏庵率意稿》,参加编辑的还有数名阳城学者,内有下庄人、赐进士出身李养蒙等。然而,从明万历乙酉(1585)到民国十年(1921),已逝 336年,《率意稿》残缺不全,濒临湮没。下庄人杨兰阶先生补录后,自费印刷20部赠友人。我们今天有幸看到的王国光诗作,就是出自这个“杨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润城人张瑃父子。《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说,张搜集张慎言《泊水斋诗文抄》,呈四库备目。有了这个备目的本子,才有了康熙三十九年(1770)同名刻本,现存祁县图书馆。《泊水斋文抄》,是张瑃之子张茂生校梓,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作序,虽说“仅存奏疏三首,余皆序记及杂著”,但毕竟保存了张慎言宝贵的文字遗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山右丛书》初刻本《泊水斋文抄》和原山西大学校长张冠三先生手抄本《泊水斋文抄》。这两个本子可能取自同一种底本。没有这两个本子,张慎言的大量疏、序、碑记、说论、杂著,很难流传至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山西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授李蹊,根据上述本子和志书,校注出《泊水斋诗文抄》,于 1992年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这个本子有承前启后的历史、现实意义,使今人可以清楚地认识张慎言这位朝中忠臣和文坛巨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代乾嘉年间北音人延君寿,他不仅是著名的诗文家、诗坛领袖,还是功勋卓著的编辑出版家。他将本县诗作精选为《樊南诗抄》四卷,自费刊行于世;他在下庄诗人李毅、黄城诗人王炳照和他儿子延赏死后,把他们三人的遗作编辑成册,自费出版。他的古道热肠和传承文化的高远志向,使阳城县大批优秀的诗作没有湮没流传至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庄人杨交泰,将其十世祖杨鹏翼的诗作集成《屋山诗草》,又经十三世孙杨庆云、十八世孙杨兰阶抄录,才留存下了杨鹏翼的这一诗集。他们虽是继承家传,但对文化的承传做出了贡献,有积极的社会意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延君寿去世后,他的二儿子延常,与下庄杨庆云、上佛李焕章等组成“七逸老人诗社”,这个诗社不仅组织诗文酬唱、竞赛活动而且搜集、整理、出版县人诗集。杨庆云在咸丰年间搜集了由40多位诗人参与的《梅花诗社同吟集》保存了《就闲斋同人唱和集》;延常、李焕章于道光乙酉(1825)年,编辑了《樊南诗抄别、附集》。百年后,即公元 1924年,杨兰阶在太原将《樊南诗抄别、附集》和《梅花诗社同吟集》校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使我钦佩的是杨兰阶痴僧先生,他在民国时期寂寞的太原宿舍里,在灰黄的灯光下,手执羊毫,整理、校印、手抄了大量本县诗人的作品,仅我查到的就有润城籍诗人13部,连同其他县人的作品,有数十部之多!在先生寥寥数语的序跋中,我们看到,他急于将这些作品付梓,满足更多的读者。迫于自己无力,曾在亲朋好友及富家大户集资,所得款项全用于出版县人的著作。然后,没钱了,先生就手抄,终于将大批县人的作品保存下来。在先生身后,家人又将他所有的数百册、上千卷书籍,连同书橱,全部捐献给县档案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还要感激市上党戏剧院剧作家栗守田先生,他把自己手抄的《阳城县志·同治版诗文选》《濩泽杨氏世德吟编》提供给我,并帮我释疑解惑,校对了部分文稿。市地方志办马甫平先生,提供了他编校的《阳城诗人征存》稿本,为我编辑这套丛书补充了部分作品。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裴余庆先生认为,该丛书出版将从一个侧面展示了古代、尤其是明清时期的沁河文明,有助于沁河文化产业的全面启动,予以积极支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爱润城这片文化热土,我愿步前贤后尘,做一名文化的传人。1995年以来,我搜集了部分润城籍诗人的作品,又在阳城县档案馆、图书馆和山西省图书馆、山西大学图书馆、北京图书馆以及民间搜寻到大量鲜见的润城先哲的诗文。我没有料到,润城镇有这么多的诗文家,有这么多的遗存著作。起初,我只知道王国光、张慎言、杨时化、张敦仁、张晋、李毅、延君寿等二十几位诗人,在查寻过程中,我一本本、一篇篇阅读,凡写润城的山水风物,凡与润城人相互酬唱的诗,我都抄录或复印下来。然后,在润城镇各村查阅家谱、碑文等,定位这些诗人的籍贯。这样,我查到了王豫泰王楷符、樊大基、李瑞、延彭年、刘灏、刘简田、张毓中、张广基、张伊等 40多位诗人的作品和籍贯。但还有一小部分我怀疑是润城籍诗人,而无家谱佐证,不敢编入本丛书。另外,对一些诗文家的籍贯,经实地考察,作了更正。如曹升秀、曹翰书叔侄,新版《阳城县志》和《晋城人物传》都说是贝坡村人。我数次实地考察,确定为西坡村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要将深藏在档案、图书馆和家谱中的诗文作品解放出来,化文化标本为文化资源,供润城人开发利用。我是一个作家,长于形象思维,编注古人作品,是长于逻辑思维的学者做的事。因此,编注、校工作对我来说,并非易事。好在我有一定的古文功底,加上有丰富的资料、坚忍不拔的精神,基本上胜任这个工作。编、注、校的过程,也是学习的过程,我编了两年,等于学了两年古代汉语,受益匪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编辑思想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思想性、艺术性与可读性相结合,宣扬封建迷信、贞妇烈女、纳妾嫖妓等思想不健康的作品,一律不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晦涩难懂、注释不出的作品亦不收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诗贵有注,不加注释很难看懂。我要让初中文化水平的人看懂,在注释方面特别小心、细腻,力求准确,化艰涩为通俗。一个字、词,不但注出原意、出处,还举例证。我要让读者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生字加拼音、同音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与润城山水、人物有关的作品尽量多收,对润城的读者很有吸引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诗文排列以村为单位、家族长幼为次序,可以看到文化的承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六、异体字、繁体字改为标准的简化字,文章点校。但还有一些非常用字因电脑字库未简化,只好用繁体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为帮助读者了解与诗人、诗文相关的历史和评论,我加了“附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年多来,怀着对润城文化和润城先哲的崇敬,对润城人民的深厚情谊和感激,我推脱了一切社会应酬,停止了正在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没明没夜,没有节假日、双休日,就连大年初一,也在苦苦地编注。先哲们的诗文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勾引着我神魂颠倒茶饭无味,连平素酷爱的读书和上网也寡淡无心。注释工作量特大、特难,有时,因一个异体字、一个难懂的词或一句艰涩的诗句,我要翻阅、查对数种资料和工具书,直到弄懂为止。真正不懂的,不敢妄加注释,以免错谬流传。拿不定的字词,但又必须加注,我在注前标明“疑指”字样。因知识结构和认识的目光局限,有的注释可能有误。有些难懂的字、词没有注释,有的注释不太准确,请读者谅解。还要说明的一点是,我查到的原始资料,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手抄本,从古到今,辗转相抄,只会使错误越来越多。我尽量找两个以上的版本,加以参照识误。但有的只是孤本,也只好如此了。希望各方读者发现错误后和我联系,便于日后有再版机会时更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只查到、编注了明清时期润城镇先哲作品的五分之二,还有五分之三的作品,或已湮没,或被秘藏。待日后发现后,再出《润城古代诗文补遗》。既然有心做润城文化的传人,就在有生之年真诚地、自觉地传下去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点苍石好有船载</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代康熙年间浙江巡抚、屯城人张泰交在《宿江西坡忆太和》一诗中叹道:“点苍石好无船载,洱海风狂有岸登。”点苍山在云南中部,又名大理山,以产大理石闻名。张泰交并非贪图点苍山质地优良的大理石,而是抒发了一种感情。我这里把润城古诗文比做点苍好石,我查到了,编好了,等待船只运往广大的读者中,忽见千舟竞发,朝我驶来,我兴奋得大声叫道:“点苍石好有船载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我编就《润城古代诗文选编》后,我拿着软盘,把这一册书拷入润城镇党委书记吴绪仁和镇长上官东亮的电脑里。我对他俩说明了我的编辑意图,以及遇到或将要遇到的困难,比如,资料匮乏,要外出查阅,将来出书,经费较大,我无力承担。这两位主官有着敏锐的文化目光,强烈的文化意识,既对润城文化有着深入的了解,又对编辑出版这套书高度重视。他们一致认为,文化建设事关民族强盛,劳动者素质的提高,是落实“三个代表”的大事,是重振润城文化、经济雄风的大事。于是,召开党政联席会议,统一了认识,成立了编委会,以党委、政府名义发了《关于编辑出版(润城古代诗文选编〉的通知》。随后,召开了编委会,落实了有关事项。不久,吴绪仁调县里工作,上官东亮任党委书记,马阳光任镇长,加之人大主席杨家善、副主席袁长有的支持、配合,新班子依然对编务出版工作高度重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丛书校对中,润城镇一批老知识分子给予了无私的帮助参与一校的有:石永昌、张铁夫、延清泉、石中义、李纪、程天麟、谭志敏、安石林。参与二校的有延清泉、程天麟。他们既有丰富的文学知识,又有崇高的责任感。为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受地域文化的熏陶,润城人有着火爆爆的脾气火辣辣的情认准了的事,立马就干,尤其是在文化、艺术工作上,既有热情和干劲,又舍得投资。本书付印前,镇办企业和有关村党(总)支部,积极支持,筹集资金,使本丛书得以顺利出版。在此,我真诚地道一声:多谢了,多谢润城众乡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相信,润城人一定喜欢这套丛书,阅读这套丛书。因为,这套丛书是润城镇的文化品牌,润城人的传世藏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2年10月10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作者简介:</b><b style="font-size:22px;">田澍中</b><b>,</b>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二级。曾任晋城市文联编辑部主任、副主编、主编、副主席等职;1988年9月至1990年7月在武汉大学中文系学习,获文学学士学位;1992年至1997年深入生活,挂职阳城县润城镇党委副书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山西文学》《火花》《晋阳文艺》《中国西部文学》《长江文艺》、《青年文学》《山西日报》等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余万字。著有长篇小说《五汉街》,中短篇小说集《二十四级台阶》,长篇纪实文学《润城雄风》,中篇小说集《碑文》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1年评聘为国家一级作家。2017年10月24日在山西逝世,享年65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