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者

盛翠

上学时从课本上读懂了莲出污泥而不染，长大后以莲的姿态生活。而现在仔细观察莲从种子到生长环境孕育花朵到开花盛开季至谢幕始终是保护种子的完美姿态柔软低调奢华

莲的默示

莲，向来是被人称道的。人们说它"出淤泥而不染"，说它"濯清涟而不妖"，说它"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说它"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这般说辞，我幼时在课本上便读熟了，也自以为懂了。

后来，我竟也学着以莲的姿态生活。在浊世中自命清高，在喧嚣里故作沉默，在名利场中佯装淡泊。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株莲，从污泥中钻出，却纤尘不染。我甚至颇为自得，以为这便是人生的高境界了。

然而近来，我忽然对莲起了疑心。这疑心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源于一次偶然的观察。那是在城郊的一处池塘，我见一株莲从种子萌发，到长出水面，再到开花，最后凋谢。我看了整整一个季节。

莲的种子先是沉在淤泥里，黑褐色的，极是坚硬。它不急于出头，而是先伸出根须，牢牢抓住泥土。然后才慢慢抽茎，穿过层层浊水，向着光亮处生长。它的茎是中空的，却极有韧性，水波荡漾，它便随之摇曳，却不折断。

待得长到水面，莲叶便舒展开来，起初是卷曲的，后来渐渐平铺，如一只只绿色的手掌托着天空。叶面上有细细的绒毛，水珠落在上面，便成了滚动的珍珠。而花苞是从叶腋间钻出的，先是小小的，青色的，后来渐渐膨大，颜色也转为粉红或洁白。

开花是最动人的时刻。花瓣次第展开，露出中间的莲蓬。花有香气，却不浓烈，只在清晨和黄昏时最为明显，白日里反倒淡了。花只开三四日便谢了，花瓣一片片脱落，飘在水面上，而莲蓬则日渐饱满。

最令我惊异的是，即使花瓣落尽，莲蓬也不曾低头。它始终昂首向天，护卫着其中的莲子。直到秋深，茎叶枯萎，莲蓬才渐渐垂下，最终落入水中。然而那莲子却已在水中或被他物带走，准备着来年的新生。

我这才恍然，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不过是人的附会。莲何曾想过要不染？它只是自然地生长，自然地开花，自然地结果。污泥于它，不过是立足之地；清水于它，不过是生长之需。它既不厌恶污泥，也不自矜清高，它只是莲而已。

而人却偏要将自己的道德观念强加于莲。人自己厌恶污浊，便说莲不染；人自己向往高洁，便说莲清雅。其实莲只是莲，它的全部意义在于完成自己从种子到种子的循环。至于人怎么看它，它何曾在意过？

我从前以莲的姿态生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哪里是莲？我不过是羡慕莲的姿态，却不知莲的本质。莲的柔软中有坚韧，低调中有张扬，奢华中有朴素。而我，只有矫揉造作罢了。

现在我知道了，莲的伟大，不在于它出淤泥而不染，而在于它始终如一地履行着生命的职责——保护种子，延续生命。从生到死，它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它不开无果之花，不结无种之实。它的美，它的香，它的姿态，都是为此服务的。

人若能如莲，不伪饰，不造作，不为他人的眼光而活，只是忠实地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那才是真正的高洁。

莲，终究是莲。人，终究是人。各得其所，各尽其性，便是好的。

文作者✍️盛翠摄影短视频创作盛翠

2025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