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遗扩展·文学篇】，‍中国古代民歌中最经典的山盟海誓

孙秋克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历代文学家的表现都有其不同的内容、形式和风格。何为经典，见仁见智，不知您意下如何？欢迎评论！

我觉得山盟海誓在历代民歌中尤为引人瞩目。两汉乐府诗是民歌，存世者不过几十篇，《上邪》可谓其中最经典的代表。有朋友认为此诗之后更无爱情诗，我说此后同类诗中还有敦煌曲子词《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明代民歌《分离》。当然，《上邪》最具震撼力，作为以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出现的自然现象为比喻，借此立誓明心这一表现艺术的先声，功不可没。以上所举三首诗手法虽同，细品意蕴，却是各别。但在它们之前，最早的爱情誓诗，则是《诗经·鄘风·柏舟》。

下面我把这四首来自民间的诗、词、曲，按其所属的历史时期一并抄出，把《柏舟》和《上邪》用现代语对翻在括号中（后面两首则不用），并在每诗后略加评点，与古代文学爱好者分享。

一、先秦·《诗经·鄘风·柏舟》

括号内把原诗翻为现代语：

泛彼柏舟（划着我的柏木舟），

在彼中河（河水清清荡波光）。

髧彼两髦（那个垂发分梳的男儿），

实维我仪 （是我心上的情郎）。

之死矢靡它（我宁死不做别人的新娘）！

母也天只（娘啊、天啊），

不谅人只（怎么不理解我的衷肠）！

這首诗有两章，第二章是《诗经》民歌中普遍采用的复沓形式，即比前一章只有几个字的变化：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

髧彼两髦，实维我特。

之死矢靡它！

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诗经》是我国文学史上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表现了那个时代丰富多彩，富有生气的社会生活。这首诗开篇两句为“兴”，即隐喻。“兴”最通常的位置是放在诗的开篇，用来引起下文。兴者，起也，与下文似无关系，但实际上引起了下文的抒情。诗人起兴后接着描写心上人的形象，最后直抒胸臆，掷地有声。显然，这个女孩子的爱情是碰到了来自家庭的阻力。

二、汉代·乐府诗《上邪》

括号内把原诗翻为现代语：

上邪 （上天，请见证我的誓言）！

我欲与君相知（我要和情郎相亲相爱），

长命无绝衰（海枯石烂心不变）！

山无陵（除非高山变为平地），

江水为竭（江河不再流淌），

冬雷震震（冬天雷声隆隆），

夏雨雪（夏日飞雪弥漫），

天地合（天地合为一体），

乃敢与君绝（那时节我才敢和你断绝关系）！

与《诗经》现实精神一脉相承者是汉代乐府诗。乐府原是汉代掌管音乐的官署，专事搜集、整理民歌俗曲并配乐歌唱，所以乐府诗也称歌诗。后人因此用“乐府”代称入乐的民歌俗曲和歌辞。在六朝，人们把“乐府”和“古诗”并举，以区别入乐的歌辞和徒歌（不配曲歌唱的，如南北朝乐府民歌中的《木兰辞》）这两类诗歌体裁。宋、元以后，“乐府”又被借作词、曲的一种雅称。

今存两汉乐府歌辞中最有价值的作品是民歌、部分谣谚和少量有主名或无名氏的作品。上面所引这首诗是一个女子的自誓词，和《诗经》那首有所不同的是，作品用了假设和比喻手法来表明自己的心意。设想新奇，形象鲜明生动。显然，这是女子对情人的倾诉。

三、唐代·《敦煌曲子词·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词”像文学史上的大多数文学体裁一样，起源于民间。现传最早的词是唐代民间词，即在敦煌发现的曲子词，故称敦煌曲子词。最早的文人词集是晚唐五代的《花间集》。曲子词是词的早期别称，因词的产生原为入乐而作，所以称为词。“词”的别称是“乐府”、“诗余”、“长短句”。

敦煌曲子词题材广泛，作者众多。风格明快质朴，生活气息浓厚，语言爽快俚俗，比喻丰富生动。在王重民编辑的《敦煌曲子词》中，艺术成就最高的是爱情词。上引这首《菩萨蛮》，一连用六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来立誓，似匪夷所思，却感人肺腑，与汉乐府诗《上邪》有异曲同工 之妙。品其词意，大概是女子对情郎设誓，一面以示己心，一面以坚其情。这和上面两首可是有所不同的。

四、明代·《挂枝儿·分离》（曲牌也称《劈破玉》）：

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

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

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

你要分时分不得我，

我要离时离不得你

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明代中叶以来，民歌时调在乡村市井肥沃的生活土壤上发展起来，蓬蓬勃勃，生机无限。文人学士似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民歌，充分肯定了它任情尚真的内容。卓珂月说，明代“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只有民歌“为我明一绝耳”。这首民歌是明代新兴的流行小曲，它被广泛地传唱于市井，成为明代巿井文化生活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生动地表现了市井民情风俗。

这首民歌以一连串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来设誓，表现了发誓者对爱情执着不渝的追求。无论是在精神还是在艺术形式上，这首民歌都是汉乐府诗《上邪》、唐代《菩萨蛮》词在明代的翻版。显然这是女子在两情相悦，热恋之中的誓词，在这几首作品中显得最为甜蜜。

实际上从源流来说，中国古代诗词曲均可溯源于民间诗歌。情诗中最质朴、最浪漫的作品，也要在民歌中才能找到。

总之对于爱情这个文学永恒的主题。无论作品中男男女女的情怀，还是作者对这个文学题材的钟爱，都犹如一个词牌名称所勾勒的美丽画面——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