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四十六）

拾琢斯

湖心派出所副所长万玉林办结的杨波与谢丁丁他们那个打架案，被市公安局局长郑伯通彻底推翻，心里是很大一个节。与此同时，去党校学习的林淑艳回来，就迅速被任命为副所长。湖心派出所历来只有一个副所长，这一回，有了两个副所长——万玉林身上的压力倍增。与林淑艳相比，万玉林年龄较大；两人学历相同，都是大专，但林淑艳年轻，以后有可能在职学习，在党校弄个本科，并不太难。还有就是，林淑艳成为副所长后，也分管了一片治安，这看似加重了担子，但手下多了人手，在湖心派出所里也就有了实权。还有一点，是万玉林不愿提及的，林淑艳在区公安分局里，有过硬的关系；万玉林除了指望亾兴，就再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了，而他与亾兴之间，并没有多密切的联系——很多时候，亾兴只是把他当作在湖心派出所的一条眼线。现在，东区公安分局副局长亾兴，在查毒品案时，意外抓到谢丁丁，就是那个在《旅游头条》发金雅市旅游负面视频的谢丁丁；万玉林看到了重新办理杨波与谢丁丁他们那个打架案的机会，特地给亾兴说了案子情况。但亾兴一直按兵不动，让万玉林心里着急。左想右想，万玉林又把亾兴抓到谢丁丁的情况透露给金雅旅游副总经理马步生，希望借马步生父亲市委书记马良施压，尽快重新处理谢丁丁与杨波他们那个打架案。因为那个打架案，让金雅旅游暂停上市，市委市政府非常不满。马步生知悉谢丁丁被抓的消息后，特地打电话跟亾兴核实，亾兴说，是在抓捕一个毒贩的时候，顺带抓回来的。与马步生的通话快结束时，亾兴想套取马步生的口风，就打着哈哈说，“怎么，马总这么关心那个谢丁丁？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亾局，你就这么埋汰我啊？我好歹也是个副经理……”“对谢丁丁，马总真没想法？”“没有。”马步生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心里在想，“我公司里的女导游女服务员，哪个不比那个谢丁丁强？要哪个服务，还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没有的话，我就挂了？”“别忙，亾局，对于谢丁丁，这种危害金雅市形象的人，一定要从严从快打击！”“把她关进去？”“能关多久？”“最多十五天。”“才十五天？你不是说，是抓毒贩的时候抓获的吗？”“是啊。谢丁丁只涉嫌卖淫，是那个毒贩叫的泄欲工具。”“哦……”马步生有点失望。“马书记忙吗？”亾兴顺带问了一句。“今天，好像在陪一个香港商务考察团考察。”“代我向马书记问好。步生，再会。”“再会。”挂断电话，马步生站在七楼宽敞的办公室窗口，眺望对面郁郁葱葱的连山。想了想亾兴的话，马步生决定去见父亲。对公安局这帮人，马步生还是心存敬畏的。曾经有一个小地产商，花了十二个亿，在金雅开发一个小楼盘，因为得罪了公安局的大佬，最后被以嫖娼抓进去，关了一个星期；工程搁浅，人马尽散，项目成了一个烂尾楼。这天上午，马良接待了一个香港商务考察团。晚上，在市第一宾馆设宴，款待考察团客人。第一宴会厅，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两桌客人。港商代表团在金雅市考察了五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上午，招商局的专业人员与港商们沟通，没有达成任何意向性协议。因此，马步生晚宴出席，只是一个礼节性的陪同。人影绰绰，觥筹交错。入席之前，为避免打扰，马良把手机交给了大秘赵亲民。赵亲民在一小间休息室里喝茶，马书记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他撇了一眼，来电显示“步生”两个字，知道是马公子的电话，就直接进了宴会厅。赵亲民来到马书记身边，“马书记，有电话。”“哪个部门的？”马良问。赵亲民只是看着马良，没有说话。马良醒悟过来，多半不是工作电话。马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各位商界大佬，欢迎大家来金雅投资。金雅市一定会为各位的投资保驾护航。我临时有事，不能继续陪各位，见谅！”说完，把杯中余酒一口干了，转身离席。出了宴会厅门，两人直接进了不远处的休息室。马良解锁手机，找到未接电话，是马步生打来的，他把电话拨通，“步生，有事吗？”“有个事……我在楼下。”马步生吞吞吐吐的。“你上来，来三楼休息室。”马良打电话的时候，赵亲民迅速为马良泡了一杯百灵山顶级毛尖。这是一种本地产的高山绿茶，茶汤清碧，清香宜人。“马书记，我去楼下……”赵亲民知道马书记要见儿子，肯定是有事情要说，就想避开。“不用了。步生的事，也没什么。”马良不让赵亲民离开，一是传递一种信任；再就是一种“见证”。他那个儿子，社会经验方面，比起赵亲民，差远了。马良不让走，赵亲民也就走不了。赵亲民的心里十分感动。看来，马书记并没有跟他见外；马书记是把他当自己人看了。马步生进门，看到马良，“爸。”又朝赵亲民问好，“赵叔叔好！”见儿子不开口，马良说，“赵叔叔是自己人，不用见外。”“亾兴抓了谢丁丁。”马步生说。“为何事？”马良漫不经心地说。“谢丁丁卖淫。”“无聊！”马良说。马步生拿不准父亲的态度，瞄了瞄赵亲民。赵亲民视而不见。马步生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爸，这是处理谢丁丁的好机会啊！”“处理谢丁丁，就凭她卖淫？哼……”马良心里五味杂陈。这么个破事，你来找我？见两人有点僵，赵亲民赶忙说，“马书记，茶好了。”他把茶杯端起，送到马书记的手里。马步生却没有眼力，看不出父亲的态度，“也可以……让亾兴把那个淫妇……”马步生右手抬起到肩，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谢丁丁的事，不要瞎参与！”马良想到金雅旅游被暂停上市，心里很烦——非常的烦。“是。”马步生说。他还是没弄清父亲的态度。“步生，事情到此为止，你不要瞎参与。你回去吧！”马良说完，挥挥手。马步生有些怨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受待见了？但是，他只能服从父亲的意志，轻轻退出门去。马步生离开好一会儿，马良才喝了两大口茶，看向赵亲民，“亲民，这件事，你怎么看？”赵亲民为难了。马步生的看法，要是得以实施，那个谢丁丁必被冤死。但反对，也得有充足的理由，来说服马良。“唉，亲民，你怎么发呆了！”马良轻笑道。被马良催了两次，赵亲民只能硬着头皮说，“谢丁丁不能死。因为《旅游头条》上那个视频，她几乎成了一个网络红人——涉及到她，影响太大！而且，金雅旅游如果上市成功，就是我们市鼎鼎大名的上市公司……可不能留个大尾巴啊！”一个上市公司，如果闹出来人命，那……赵亲民的话，马良听懂了。“谢丁丁卖淫，有多大的罪？当然不能死！但是，为了金雅市的经济发展，《旅游头条》上那个关于金雅市的负面视频，得尽快想办法撤掉啊！”“这个……自然是当务之急！”赵亲民附和。“亲民，这事情由你去联系东区公安分局的亾兴办。《旅游头条》上那个关于金雅市的负面视频要撤掉，但不能闹出人命！”马良看着赵亲民说。赵亲民心里直叫苦。“这事情要是那么好办，市公安局局长郑伯通也不会折翼而归了！”可是，他不能跟马良说“这事情办不了”啊。上级领导交办的事情，一次办不了，两次还办不了，那领导还用你干啥？那领导就可能会考虑换人了。现在的社会，什么都可能不多，就是两只脚的人多。离开金雅市第一宾馆，赵亲民感觉头痛不已。马良不愧是马良！轻轻松松就将马步生摘除一边，马步生的潜在危险解除了，却给他套了一个解不开的套！去找亾兴，也不知道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