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子】

慕容金

（知青往事之三）

绿 袖 子

二0二五年七月三日

（文章背景音乐——《绿袖子》原文写于2014年11月9日凌晨）

晚饭后到外面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骑行的过程中，一直下着些毛毛小雨，按说应该回家才是。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自己定的规矩，不能随随便便地给破了，一定要坚持骑完规定的路程。怕下大雨，就骑得特别快，回来的时候有些累的感觉。

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沙发上，怎么躺怎么舒服。累的感觉多好呀，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电脑上播放着“酷我音乐盒”，打算挑几首好听的歌曲放到U盘里再插到车里去，今后开车跑长途可以一边手握方向盘，一边听音乐，用美妙的音乐抚平枯燥无味的旅途，也是一种快乐。

都说音乐是用心在听，这话说得对，我这会儿闭着眼睛，用耳朵在关注电视，用心在听音乐，静静的享受的夜晚闲暇又静谧的时光。

不经意之间，听到电脑里流水般地播出一首熟悉的音乐，一支长笛奏出悠扬的曲调，那淡雅空灵的笛声，轻柔舒缓地节奏，就象是宁静的旷野之中听着天外之音一样。这不是那首英国著名乐曲《绿袖子》吗？多美的音乐，多美的意境，多美的感受。我睁开眼睛，瞄向电脑屏幕，那里橙黄色的“绿袖子”三个字如流水般的在电脑屏幕上流淌着，背景是苏格兰乡村优雅宁静的田园风光。

音乐自个儿缓慢地在客厅里环绕着，如森林之中溪水与石头碰撞发出的叮咚之声，那么熟悉的一首音乐，把我带回到遥远的过去。

那是在乡下当知青时，辛辛苦苦地在知青场做了整整一年苦工，用分到手上的几十块钱，在供销社买了一架“橘子洲牌”的晶体管收音机。收音机的体积有一本16开的书那么大，五公分厚的样子。那年代，有一只收音机是相当奢侈的。白天做了一天的苦工，晚上回来吃了饭，洗了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把收音机贴在耳朵边静静地听着，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享受。那种感觉，也跟今天有些类似，也是累，也是怎么躺着怎么舒服。但那时比今天累得多了，每天做工回来，累得骨头都象散了架一样。

那个年代，收音机里天天播的是八个样板戏，偶然听到个广播剧《响铃公主》，里面的配乐真的好听。《响铃公主》的广播剧只听过一回，就再没听到了。

后来没什么听的，就把调频的旋钮反复搜索。突然听到一首悠扬的长笛在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多好听呀，这是一首什么乐曲，记忆中从未听到过，一听就舍不得放手。音乐结束了，停顿了一会儿，一个亲切动听的女声从收音机里飘逸而出。我一听就感觉有点不对，再听发觉是海峡对岸对大陆的广播，这情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就是属于收听敌台了，如果上级知道了我收听敌台那是要坐牢的。

那时候年轻，也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这曲子为什么好听，也不知道乐曲叫什么名字，就觉得听这首乐曲跟蜂蜜流进嘴里的滋味差不多。虽然是敌台里播放的音乐，但曲子确实太好听了，让我不忍放弃。以后每到这个时候，就悄悄地躲在被窝里听。说实话，电台里播放的内容真没敢听，就是掐着时间听那首音乐。也许有时候睡着了，音乐过了，没顾上关收音机，时间一长，就有人反映我在收听敌台。终于有一天，知青场一个叫蒋师傅的“贫下中农骨干”找到我。蒋师傅就住在我楼下，地板只有一层，楼上楼下说话，互相都可以听到。

我看到蒋师傅进门来的时候，一脸的正经：

“老荆，我问你个事。”

“啥事，你问吧。”

蒋师傅不仅是知青场的“贫下中农骨干”，还是个不错的木匠，木箱子做得极好，蒋师傅在知青场管着技术这一摊子事。说他管技术，他又没什么文化。有一年，知青场买了几台不同的工作机器，需要用一台二十匹马力柴油机带动这几台工作机。工作机的转速各不相同，怎么办呢？蒋师傅管技术，他却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向来瞧不起蒋师傅，他应该也感觉得到，平常不怎么跟我来往。今天他怎么会直接到了我房间里来，让我很吃惊。

蒋师傅神秘兮兮走到我的床边，一屁股坐到我的床上，不紧不慢的说：

“听说你在收听敌台，是不是？”

蒋师傅的话音刚出口，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像被人狠狠的敲了一棒子，顿时一片空白。

“没……没有啊？”

“你仔细想想，我不会冤枉你。”

“哦………可能是我经常听一首音乐，那音乐前前后后会有个女的在说话。不过，不过那个女的说什么，我真的没听，我真的没听。”

这个时候我紧张万分，我知道，听的那首音乐，就是敌台里播放出来的，听没听里面的人说话已经不重要了，收听敌台是确认无疑的。

蒋师傅一脸得意：

“我是没冤枉你吧？收听敌台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真的没听那个女的说的话，就是听音乐。我可以保证。………”

后来我还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反正头脑里乱成一团。蒋师傅怎么走的，我也不知道。

被蒋师傅一吓，过后那几天，人都整个懵了，好久以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后来再也没敢掐着时间去听那首乐曲。

不过蒋师傅也没去公社告我，因为也没有人来抓我。只是过后那几年，我的运气一直不好。粉碎“四人帮”后恢复高考，我考上了大学，去县医院参加了体检，过后一直没来通知，据说是政审没通过。我家里成分不太好，再加上蒋师傅知道的那事。我一直到知青大返城才离开知青场。那个时候政治都很神秘，自己的事自己是不知道的，仿佛头上冥冥之中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操纵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我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慢慢的回到现实之中。《绿袖子》已经播完了，电脑里在播放另外一首音乐，我慢慢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把把音乐换成回放，找到那首优美的《绿袖子》调整到单曲循环………

《 绿袖子》确实好美，第一次听到就让我领略到了音乐的美妙。改革开放之后，大量的西方音乐流入中国，后来才知道，乐曲的名字叫“绿袖子”，是由一首英国民谣改编。从那以后直到现在，对这首《绿袖子》一直深爱着。也许正是因为这首《绿袖子》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原文写于2014年11月9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