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盛夏再走旱渎桥路 </p><p class="ql-block"> 也许今天的你只记得湖城仪凤桥南堍附近有南街、朝阳路、小西街等,可能对才消失了四十年的旱渎桥路陌生了吧。其实,旱渎桥路就在今天的仪凤桥南堍拐弯往西的一段无名路。</p><p class="ql-block"> 旱渎桥路,因桥而得名,它西起旱渎桥(小西街、朝阳路口),东至仪凤桥堍,全长约百米,路宽与小西街差不多,窄处二三米,宽处四五米。 </p><p class="ql-block"> 旱渎桥,据《湖州府志》记载,在府治西南,明景泰三年,知县宋彬建,上有游息亭。</p><p class="ql-block"> 它联通小西街与旱渎桥路,也是原小河头(后来的朝阳路)起点第一座桥,1962年小河头被填埋改建朝阳路,旱渎桥同时被拆,用桥条石在原小河头与漕渎联通口,建了一大型桥口(河埠头)。 </p><p class="ql-block"> 笔者家世居韩家弄,小辰光贪玩,常会去这一带瞎转悠,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街景及店家情况,深深印刻在了脑子里。长大后虽还常走过、路过,但对路两旁店家关注弱了。</p><p class="ql-block"> 还能数得出有:从旱渎桥往东左侧依次是民政福利煤球厂、两个墙门堂住宅、陈家私人剃头店、煤球店、杨家染坊、无名弄(通河边桥口)、茶馆店等。</p><p class="ql-block"> 右侧往东依次是阿坤鞋店、方家磨坊、韩家弄、两户住宅、阿贵衣箱维修店、榜眼厅、两三个门堂子住宅、酒作场弄、天源祥酱油店等。</p><p class="ql-block"> 阿坤鞋店占据路西头好市口,小西街、朝阳路两路人流汇集至此,所见第一店。说鞋店可不是如今的鞋店,它只是绱鞋子的室内摊,绱鞋就是以手工将鞋底与鞋帮进行缝合的一道工序,也属三百六十行手艺之一。 </p><p class="ql-block"> 每次经过鞋店,总见阿坤师傅坐在小矮凳上低头绱鞋,从没看到他站起来过,店里除了地上放着各种型号木质楦头外,没什么家具,墙体斑驳,破败寒酸。虽是智障残疾人,可阿坤师傅总是起早摸黑,勤恳劳作。后来听说被送往民政福利院养老了。</p><p class="ql-block"> 鞋店隔壁,是笔者儿时玩伴和厂里同事方加民家,与鞋店是同一幢,共两楼两底,虽是楼房但特别低矮,楼上更象个阁楼,房屋整体倾斜。方加民哥哥是位盲人,家中楼下的大石磨盘,就是他的工位,每天以磨盘为圆心,转圈千万次,代为周边居民们磨米粉,收点加工费,他母亲协助过秤、收款。</p><p class="ql-block"> 盲人的听觉感知超出想象,笔者某天去他家,踏进门才走一二步,还没吱声,加民哥哥就会抢先告知道“加民弗啦乌里厢,出去一息旦”。真让笔者大吃一惊,还一度怀疑他没全盲。</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后,全社会迎来大变革,方加民哥哥也挣脱了磨盘的桎梏,不再像驴一样转圈干活,而是外出拜师学习算命测字。从此,江河上多了位掐指一算,便知吉凶祸福的小盲子。 </p><p class="ql-block"> 大桥口旁的民政福利煤球厂,从大门向里望,车间里面一片黑魆魆,看不清煤球如何制作,笔者生性胆小,不敢踏入半步探视。</p><p class="ql-block"> 每天工厂下班时,总见有六七位男女盲人,排成一路纵队,后一位一只手搭在前一位肩膀上,往仪凤桥方向走去。年轻人活泼,说说笑笑,引得路人驻足观望。</p><p class="ql-block"> 他们中有一位叫小荣的男青年,个高帅气,竟然会拉小提琴。笔者当年在朝阳路煤球厂的另一车间大门口,看到过他表演拉小提琴,拉的什么曲听不懂,反而对小提琴十分好奇,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西洋乐器。在普通老百姓最多吹吹竹笛、拉拉胡琴的年代,能听到小提琴演奏声,比今天观看马斯克SpaceX星舰回收还要刺激。</p><p class="ql-block"> 小荣凭着他的聪慧与勇气,煤球厂退休后再创业,经数年努力,华丽转身,成功踏入富裕阶层行例。如今知名度少说半个城,人们尊称张先生,在历史文化街区小西街开有工作室,帮人释疑解惑,指点迷津,逢凶化吉,预测未来,升官发财。</p><p class="ql-block"> 不知他是自学成才,还是受高人指点。撑握易经理论,并熟炼应用四柱八字、五行生克、紫微斗数等,还兼职炒股。 </p><p class="ql-block"> 去年,湖州民间文化研究学者、《海岛风云录》作者金伯翔老师写有专访《图真相——盲人张先生》,文中对张先生作出蛮高评介。(详见河洋天地公众号)。 </p><p class="ql-block"> 榜眼厅西面,是修理家用木箱的作坊。总见阿贵师傅忙忙碌碌,把各种木箱糊纸、油漆、订泡头钉等。天晴会把一只只木箱放在榜眼厅大门前的空白场上晾晒。当年听到街坊邻居们议论,修木箱的阿贵家,看着平常,其实如何如何有钱。其女主人因病未痊愈,过早吃了一支野山人参,结果补坏了,云云。 </p><p class="ql-block"> 笔者小学同学陈金根家住榜眼厅,故经常去厅里玩,里面住有蛮多人家。它大门朝北,门前是一块空地,进门是个大天井,三开间,三进深布局,房屋的占地面积蛮大,但外观设计、材料品质似乎不及钮氏状元厅精制。</p><p class="ql-block"> 两旁辅房不从大门进出,所以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间房。最后面有一园子,种有蔬果及花草,围墙破旧,高低不一。园墙外通韩家弄和酒作场弄,笔者和小伴们“打盘过洞”(捉迷藏)时,常会从大门进去,串过厅堂后翻园墙回家。</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笔者去绍兴参观鲁迅故居“百草园”时,感觉如此眼熟,一想,这不就是榜眼厅后园子的复制品吗?型状、小路、园墙、花草竟然如此相似。令人略感遗憾,同为周氏的榜眼厅后人们为何没写出《从榜眼厅到后草园》呢?</p><p class="ql-block"> 榜眼厅主人,据市文史研究馆吴永祥先生提供资料介绍:周学濬(1810—1858),字深甫,号缦云,浙江乌程人。他是道光二十四年(1844)榜眼,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曾担任广西学政、国子监司业、山东道监察御史等官职。清同治初年,他加入曾国藩幕府,并参与纂修《湖州府志》。 </p><p class="ql-block"> 煤球店,当年需凭证供应,店面平房一间加小厢房,后门通天井,里面一进还有住户二三家。记得早年只供应煤球,后技术革新,引进了蜂窝煤饼新产品,居民改烧煤饼后,大大提高了热值,又方便封炉过夜,不用再天天生煤炉了。 </p><p class="ql-block"> 煤球店隔壁是杨家染坊,一楼一底加后间厨房,房子较新,店面排门板。主要帮人加工染白胚布或一些旧衣裤重染一下,生意不温不火,常开半个店面。 </p><p class="ql-block"> 染坊旁的弄堂囗,夏天有位老年男人卖油氽蚕豆板瓣,大家称金阿三,家住小西街口,个高,体瘦,肤黑,脸上留有天花后遗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精明能干,常穿香云纱短袖衫,手拿油纸折扇,气场爆棚。所卖油氽蚕豆瓣,色泽金黄,又香又松脆,下酒、当粥菜均可。</p><p class="ql-block"> 没记错的话,小包一角,大包一角五分,名声在外,四面八方居民都会前来购买,用当下语:网红摊。</p><p class="ql-block"> 假设一下,改开后若金老板年轻十几岁,能继续创业,也许能与年广九的“傻子瓜子”一样,把油氽蚕豆瓣做成炒货界大品牌。 </p><p class="ql-block"> 为何会这样想呢?你别看当年这小摊头,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有油氽豆瓣制作秘方,二有购买黑市油渠道,三有属地居委会默许(不举报),否则,这种资本主义的尾巴早被割了。</p><p class="ql-block"> 酒作场弄口至南街,是天源祥酱油店房子,前店后园(作坊),店面设计成斜转角,扩大了视线,方便行人,店门是老式排门板,店内柜台7字型,东短北长,主要供应食盐、食油、酱油、黄酒、白酒、糟油等,酱菜类有紫大头、春不老、猫耳朵、什锦菜、龙须菜、酱罗卜等,购买时用荷叶包裹。</p><p class="ql-block"> 食油小柜台特别精制,柜台整体黄铜皮贴面,中间开一孔,下放油缸,提子(料斗)也是黄铜制作。这套家什如保存至今,各级博物馆一定竞相珍藏。</p><p class="ql-block"> 店里有两位五十多岁男店员,一高一矮,收钱唱票时声音宏亮,语调拖长,韵味十足。如“盐半斤——奈尔一角——找尔三分——奈好”,唱票声回荡在店内,所有在场者都听得一清二楚。</p><p class="ql-block"> 每天无数次的唱票,加独特的嗓音,放在今天,说不定星光大道舞台上会出现“酱油哥”。</p><p class="ql-block"> 一座桥,一条路,一段历史,承载着无数人的记忆。岁岁悠悠,往事如烟。正如《论语》所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