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最后一次高考

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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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致谢）

高考，对我来说，就是一道越不过的坎。每每想起，就隐隐作痛。中考，因5分之差而落榜；两次高考，又以20分、10分之差落第，几近心灰意冷。班主任极力鼓励我再复读一年，并分析原因，不是成绩不行，而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考前严重失眠，临场发挥失利，如果克服了这个问题，就可以顺利闯关。父亲也心犹不甘，咬咬牙说，最后再复读一年吧！我这才下定决心，再去复读一年，作最后一次拼搏。

班主任让我换一个环境，推荐到当时教学质量好、升学率较高的东至一中文科补习班去复读。我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离家60公里的东至一中。一中校长和文科补习班班主任都欣然接纳了，并鼓励我安心学习，一定会跳出农门的。我也深受鼓舞，充满了信心。

安排座位时，班主任让我跟一个漂亮的女生同桌，让我尴尬不已。那女生却落落大方，热情地叫我就坐。我可从来没有跟女生同过桌，从小学到高中。随后才知道，班上都是男女生同桌的，其它班级也是一样。一中真是开放，男女生之间根本不拘谨，我也渐渐适应了。

校园环境优美。围墙四周，是葱郁的树木和各种花草。师生关系很融恰，见到面都要互相问好。上了几节课，感觉每一个老师都是尽心尽力的；教学水平也很高，听着受益；学生之间，相处都很友好；食堂伙食也不错，干净卫生，饭量足，菜品多，花钱少，不用担心吃不饱。

校园外是一片田园风光。南北两边是平坦宽阔的田野，种着晚稻，一片碧绿；校门朝东，与梅岭古村相邻，中间一条小水渠相隔，渠水是山上的温泉，常流不息，冬暖夏凉，是村民和学生洗衣的好地方。校园西边，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河谷，已干涸见底；西南角的围墙外有一座古庙，只有庙顶、四根立柱和底座，空荡荡的，很寂静，成为我后来课后看书的好地方。

补习班的教室位于围墙西面的两层楼上，南边是文科补习班，北边是理科补习班。站在教室的窗口，远处的山峦、田野和河谷一览无余，令人心境开阔。

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是一种快乐、一种幸福。如果读不好的话，那是有愧的。

周末不补课，自由活动，可以上县城去买东西，也可以看看电影，放松心情。

住校生，一吃过晚饭，各自拿着书本走出校门，或走在田埂上，或坐在水渠边，看书或背书，形成一道靓丽温馨的风景。我呢，就来到那个古庙（夫子庙）下看书，异常清静。一天傍晚，正专心地背英语课文时，忽然一阵清脆的叮咚声传入我的耳鼓。侧耳倾听，发现来自河谷中心。因是枯水期，水流细弱，加上地形的落差和山峦的包围，就形成了回音，像是有人在弹着琴弦，悦耳动听。我一边背书，一边享受着这美妙的乐曲。

又一天傍晚，我正在背历史，同桌的刘艳也来到了这里。她惊喜地喊着：“这里好清静哪！也不告诉我！”随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根香喷喷的熟玉米给我，我只好接着吃起来。忽然，她又惊叫起来：“哪来的叮咚声？”我指向河谷中心。“我终于听到了泉水的叮咚声！原来《泉水叮咚响》这首歌是生活的真实反映！”她侧耳倾听后高兴地说。“我特别喜欢唱这首歌，你想不想听？”她笑着问。我点点头。她对着河谷大声地唱起来：“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她唱完，我鼓起掌：“真是天籁之音！毫不逊色原唱卞小琳！”“别吹捧我吧，哪能跟歌星比！”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我们起身向校园走去。

渐渐地，我也知道了刘艳家的情况。她家是职工之家，爷爷奶奶已退休，爸爸妈妈在县城上班，家境还宽裕。她是独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很幸福。她也参加了两次高考，主要是语文和英语成绩较薄弱，拖了后腿，其它成绩很好，数学最棒。我呢，相对来说，数学是弱项。这样，我们正好可以取长补短，互相帮扶。

我帮她双语，她帮我数学。除了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再从课外搜集资料补缺补差。这样下来，成绩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期中考试，她跃居班级前20名，我在前5名。为了表示谢意，一个周末，她特地买了两张电影票，邀我去看电影，我只好去了。那天晚上，她穿得比平时漂亮。我一路忐忑地跟着，她一路若无其事地边走边说。

电影是《小城故事》，抒情性的，很感人。看电影是一种精神享受，可以放松心情。如果每周能看一场电影，真是不错的，可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但从此，每个周末，她都要拉我去看一场电影，不去还不行，只好从内心里感激她，享受着这纯洁的同桌之谊、温暖的同学之情。

转眼就到了下学期的冲刺阶段。老师有条不紊地带着我们一轮一轮地复习和巩固，成绩都在提高，也都信心十足。期末考试，她又跃居前十名，我仍在前五名。真为她高兴！

临考前三天，学校决定放假，让考生好好休息，轻松应战。可以睡大觉，可以去打球，可以去看电影，就是不准离校。

高考倒数第一天、第二天，我上午睡大觉，下午去打篮球，晚上和她一起去看电影，让身心彻底放松。

倒数第三天，上午和同学们一起去看考场，下午听各科老师讲考试注意事项。晚上就没去看电影了，需要安静。我们顺着小水渠散着步。渠水清悠，匆匆流淌着。走到一个小石桥上，我们停下来。我说：“你唱首歌吧！”她轻轻地唱起那首《泉水叮咚响》。优美的歌声在我耳边回荡着，心情格外舒畅。

我们约好，今晚早点休息，一定要休息好！

可是躺在床上怎么又睡不着了。我开始焦躁起来，身上冷汗直冒，老毛病又犯了。我努力地镇定自己，不能紧张，要放松放松。我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不断地鼓励着自己，今年一定要考走！不能辜负了父亲和老师们！但无论怎样，就是不能安眠。只好又努力地安慰着自己，要冷静冷静！……终于在凌晨三点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还是同学把我从迷糊中叫醒，醒来头昏沉沉的。匆匆起床后迅速去吃了早饭，然后跟同学们一起向三里外的县城二中考场走去。大概脸色很难看，刘艳关切地问：“昨晚没有睡好？”我点点头。她皱了一下眉头，又悄声说了一句：“要冷静！”我点了一下头，然后一起走进考场。

不用说，首战是败北了。这时我倒清醒了。刘艳呢，很平静地走出考场，肯定考得不错。我们默默地往回走去。

中午美美地睡了一觉，下午精神振奋，英语轻松拿下，刘艳也一样。随后的几场考试都顺利过关了，心情也好多了。最后一次高考终于结束了，拼搏也尽力了，但心还是悬着的，在期待着结果。

那天晚上，我们痛痛快快地去看了最后一场电影。刘艳特地打扮了一番，白T恤、白底蓝格连衣裙、白凉鞋，乌黑的长发披洒着，身上香气袭人。我也穿了件新白衬衫、黑西裤、棕色凉鞋，精神焕发。出了村口，她竟大胆地挽着我的手臂，让我忐忑不安。

那晚的电影是《人生》，根据路遥的同名小说改编的，感动了所有人。特别是插曲《叫一声哥哥，你早回来》，听得人热泪盈眶，又伤心不已。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专注地看着，泪水涟涟……

高考结束，我该回家帮父母干活了，眼下正是农忙季节。她把我送到车站，又看着我上车，直到车开出很远，才慢慢地走回去。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我去了一中。等待的结果又是一声叹息！文科补习班共48名同学，只有8个同学达线，其余全部落榜，实出人意料之外！我又差了10分没有达线！这该死的10分！刘艳幸运过线，反超十分。

那天傍晚，我们又来到夫子庙。我沉默着，她趴在我的腿上流着泪。我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滔滔的河水，波浪拍打着河岸，仿佛安慰我不要伤心，泪水还是悄然滑出我的眼眶。这一年的努力又白费了，父亲和老师的期望又落空了，叫我情何以堪！

她轻声地说：“再复读一年吧？”“对我来说，已经无法逾越这道坎了，再说家庭情况也不允许。”我摇摇头说。“那你回去干什么呢？种田吗”她忧戚地说。

”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只好另谋出路了。”我说着，并用力站了起来，她紧紧依偎着我，伤心不已……

暮地，我想起夫子庙下的种种情景：在这里聆听泉水的叮咚声，那么美妙！在这里和她一起温习功课，有说有笑，又一起倾听那叮咚叮咚的泉水声，那么开心！在这里听她唱《泉水叮咚响》，那么快乐！现在，已经听不到那叮咚叮咚的泉水声了。我知道它已流向远方，流向了大海。我也不能停留在这里，也要飞向别处，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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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于2025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