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故事】荆襄客

河西村口

鸠兹这地方无赖特别多，这帮人整天游手好闲在街头晃荡，穿着拖鞋歪戴帽子，用布带缠着腰，衣服层层叠叠也不系扣子。左手攥着根一尺来长的烟杆，比手指头还粗；右手托着鸟笼子，专门驯鸟玩。每天早上都聚在茶馆里，几十只鸟笼排在屋檐下，鸟儿扑腾着翅膀叫唤，吵得人耳朵疼。这些鸟都是练过的，能学着丝竹乐器的调子叫，有的像鸡打鸣，有的像猫叫，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还都比着谁叫得好听，这地方的风气就是这样。

有个从荆襄来的客人，也驯了只鸟，提着笼子进了茶馆，挂在那群鸟中间。他这鸟舌头特别灵活，本事比其他鸟都厉害。那帮无赖看着眼热，嫉妒得不行，就琢磨着要抢过来。有个长脚大汉，眉毛粗得像扫帚，拳头大得像瓦罐，瞪着眼睛大喊：“大伙儿光说有啥用，咋没人动手呢？”说着就挽起袖子迈着步子上前，伸手托着鸟笼底，想抢了就跑。

荆襄客人慢慢站起来，用手指了指大汉的腰侧。大汉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举着放不下来。客人慢悠悠地拿起鸟笼走了，可大汉的手还一直举着。有人叫他走，他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大伙儿知道是客人使了手段，赶紧追上他，跪着求他，还硬拉着他回去救人。客人一开始不承认，大伙儿不停地磕头求情，他才转身回去。走到大汉跟前，只用手一碰，大汉的手就放下来了。大汉不生气也不道谢，懵懵懂懂地低着头跑了，客人也抬脚走了。

第二年，客人又来这儿，无赖们认出了他。当时江滩上在演戏，客人正站在高坡上看戏。无赖们混在人群里，想仗着人多把他挤倒，一个个使劲往前冲，那架势像要排山倒海似的。可大伙儿就算使出全身力气，客人还是稳稳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他忽然胳膊一甩，后面往前挤的人全都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大伙儿更生气了，围着他拳打脚踢。这时客人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就左右手各抓着一个人挡着打来的拳脚，一边冲开包围往外走，还抓着一个人回到自己住的船上，扔进了船舱里。

船夫知道了，劝他把人放了，还劝他说：“您大老远一个人跑到这儿，不就是为了赚点小钱吗？难道是想靠勇猛在天下出名？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要是打不过，麻烦就没个完了。要是货能卖，就把货卖了走；要不就把船开到别的地方去，还怕赚不回本钱吗？”客人觉得他说得对，就把货送到中间商那儿，打算全卖了。正在估价钱还没定下来的时候，无赖们的同伙经过看见了，问中间商，知道了客人的名字。

当天晚上，有封信送到客人船上，约他第二天去喝酒。客人答应了，让人带信说会去。第二天，客人在船上打开箱子，拿出两把刀，一尺来长，用布缠着捆好。船夫看见了吓坏了，说：“您要杀人吗？那可要惹大祸了，我可不想被连累！不如趁机偷偷跑了，这才是上策啊！”客人说：“别这么丧气！虽说我不是来杀人的，但我有能杀人的本事，打算露一手，让他们自己退走。”说完就揣着刀在集市上等，很快就有几个壮汉过来领着他走。

进了一座道观，就锁上了门。这道观又大又深，凶徒像蚂蚁似的聚集在这儿，何止上千人。把客人领到堂上后，他们就跑去互相传话：“这客人本事太神了，真是以一敌万啊！咱们这么多人，还不到一万，就来跟他较量较量。要是他还能赢，咱们就认他当老大。”客人说：“何必这样呢？我之所以冒昧到这儿来，是因为你们欺负我孤身一人，先是想抢我的鸟，后来又想趁我不注意把我推倒，我才不得已稍微反击一下。现在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把我围起来。我要是动手，不把你们弄成重伤没法脱身；可弄伤了人，弄出人命也说不定啊！王法摆在那儿，不动手可能被你们害死，动手伤人了也得死。现在我就露两手小本事，你们要是觉得能打过我，就来打；要是觉得不行，就放我走，免得两败俱伤。”大伙儿吵吵嚷嚷地答应：“就听您的。”

客人说：“去拿一斛小豆来。”大伙儿照着做了，把豆子拿来了。客人让每个人手里抓一把，接着撒灰在地上画了个圈，自己站在圈里，让大伙儿围着圈站在外面。他解开布，拿出两把刀，嘱咐说：“我要开始舞刀了，你们就把手里的豆子一颗颗扔过来。要是豆子落在圈外，我不管；但要是圈里有一颗完整的豆子，就用油锅烹了我，我绝不后悔。”说完就抡起刀舞起来，只见刀光像白绸子似的转成一团，连人影都看不清了。豆子像雨点儿似的飞过来，只听见刀“淅淅”的声响。

豆子扔完了，客人也停下了舞刀。看那圈里，豆子堆了有一寸厚，全被切碎了，没一颗完整的。客人说：“大伙儿明白了吗？要是真动手，这道观里的人就都跟这些豆子一个样！”大伙儿都默默地往后退，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客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