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跟随排长钉号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18px;">张瑞祥</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6年6月20日,我结束了一年的文书工作,任本连三排七班副班长。班长是1970年北京入伍的李立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1975年 李立伟班长(右)和本文作者</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没将个人物品拿到班里,我就接到通知,和副指导员韩国勇一起去分区,参加为期40天的巴彦淖尔军分区政治理论骨干学习班。报到时得知,参加学习的,除了分区及司政后机关首长,还有骑兵一团、边防一团、各旗县人武部的主官、政工干部及分区三个直属连队指导员,再就是直属连各一名战士:独立连1974年兵张立军(文书?)、通信连1975年兵全成(文书)、维护连1975年兵张瑞祥(文书)。所有学员都住在分区招待所。</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参加学习的通信连战士全成(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通信维护连战士张瑞祥(本文作者)</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分区礼堂举行简短的开学仪式后,便开始了每天上午自学和下午小组讨论的学习模式。直属连参学6人为一个组,仨指导员轮流召集讨论,我们战士则轮流充当记录员。学习内容是《红·旗》杂志刊载的那几篇文章,简而言之就是“从民主派到走·资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限的几本《红·旗》几个组互换着学习,开始几天指导员们还照本宣科谈些“认识体会”,但很快就无话可说了。干部尚且如此,何况我们战士呢。韩国勇的父亲时任锡林郭勒军分区副司令员,是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韩国勇用其长辈战争年代舍生忘死跟着共产党打天下,革命胜利后一如既往为党和人民作贡献的事实,认为“新中国成立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是民主·派,进入社会主义时期,民主派就变成走·资派”这个观点逻辑上说不通,心理上也难以接受。韩国勇直言不讳,我们都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这种枯燥甚至令人腻烦的“理论学习”简直是种煎熬。不过我们很快发现上级对“学习班”抓得并不紧,既未下发任何学习材料,也未组织过一次“辅导”,更未对学习效果作过任何“检查”,接着又发现机关干部组在下午讨论时间关门打扑克。指导员们分析这次学习不过是走个过场,于是在分区大院的两个连队指导员就频频“回连队处理工作”,无处可去的我们就托他们找书看,日用三餐,倒也清闲。</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上图:副指导员韩国勇(左)和本文作者合影。在分区学习期间,有同志拿来一套海军服,大家都穿着拍照。我与韩合影时,旁边战友开玩笑,逗得我笑大啦。接着大家去照相馆拍照,下图是我的照片。</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定40天的学习提前几日结束,我回到连队。在分区学习期间,副指导员韩国勇调任通信连指导员,七班长李立伟提任三排长,我接替李立伟任七班长。七班副班长是杜占魁(1973年乌兰察布盟卓资县入伍),战士有色普勒(1974年锡林郭勒盟西苏旗入伍)、朝伦巴特尔(1974年包头市达茂旗入伍)、王兴发、雷先虎、王元俊(三人都是1976年四川古蔺县入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月5日开始,我们三排及部分从连属站(点)抽调回来的同志,在副连长万仲林带领下进行川井(连部驻地)至潮格旗巴音前达门(公社)段全长60余公里的架空明线路标准化整修。</span><b style="font-size:15px;">①</b><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十多天的时间里,我带领全班同志,参加了副连长统一安排的挖杆坑、移杆、立杆及其后的上杆作业等,这几个阶段顺序连接,环环相扣,劳动强度大,如哪个环节出现“窝工”,势必影响接下来的工序进行,所以战友们认真操作,不惜体力,争先恐后(施工现场经常可见战士们在一处作业点干完活儿,即刻一路小跑赶到下个作业点候着的情形),很好完成了各自任务。而整个施工,是以排长李立伟带着我完成给线杆钉号牌的任务而告竣的。</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排长李立伟</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结束学习返回连队没几天,即开始了钉杆号的前期准备。那天李立伟告诉我,施工结束前要给线杆钉号牌,由我们俩完成。我一听忙摆手,理由是钉杆号这活儿简单,是个人就能干,而自己刚担任班长,施工中不能离开班集体呀!排长说,这也是连长的意见——上次施工你这个“挑线工”干得不错嘛!</span><b style="font-size:15px;">②</b><span style="font-size:20px;">连长说了,钉杆号马虎不得,让张瑞祥跟着你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我随排长到连队器材库,翻找出早年从分区领回来的几箱已锈迹斑斑的薄铁片(每个铁片20×14cm,大小和时下的手机差不多),排长说先准备700个。我把各类器材归堆整理,腾出几平方的地儿,用砂纸给每个铁片除锈后刷防锈漆,再刷一层黄色油漆,这活儿我独自用业余时间干了两三天——一是正课时间要带着班里战士进行施工前相关准备和业务训练,所以只能一早一晚跑到器材库干活儿;二是要待防锈漆干透方可涂刷黄漆。连队地处戈壁,为防不请自来的风沙粘在未干的油漆上,只能在室内作业。防锈漆气味刺鼻,我也没有口罩,700个铁牌就这样一丝不苟地刷好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待我将泛着金黄亮色的铁牌以每20个为一组摞好后,排长“亮相”了。排长一出手就令我敬佩由衷:只见他用纤细的毛笔蘸着红漆在铁牌上接连画了两个看上去稍扁的“0”,接着压笔、运笔、收笔,哇,一个标准的隶书“二”字落于牌上:“00二”!仨字上下排列,间隔有序,隽美大方!接着,“00四”、“00六”……,整条线路每隔一根线杆要钉的号牌接连产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排长写牌认真,我接牌摆牌仔细,配合默契,颇有成效。我们挑灯夜战,几百个号牌一气呵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施工接近尾声,开始给线杆钉号牌了!排长计划每天行进15公里,争取4天完成任务。连队卡车每天将排长和我放到目的地,然后载着在其他作业点完成收尾工作的战友们驶向远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戈壁,空旷;骄阳,似火。线杆一溜排开,逶迤通向天际。排长,身挎冲锋枪,手拎羊角锤,张弛有度,谈笑风生;我,负重跟随,伴其左右——每天用帆布工具袋装上9捆共180个号牌(15公里有300根线杆,逢双钉号需150个号牌,多带30个有备无患)、几盒铁钉,再就是二人途中补充体能的几个馒头两壶水。二十几斤的工具袋,说重不重,说轻不轻,长途背负,经常让我汗流浃背,肩头火辣辣地疼。排长心疼我,几次要和我轮换着背,都被我由衷拒绝。行进中,我要提前准备好下一根线杆对应的号牌,走至杆前,递上号牌,排长从衣兜里(有时是嘴衔着)摸出铁钉,将号牌高举过头,在杆上摆正后先是轻击两锤定位,接着三锤搞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实践出真知。从钉杆号开始那天起,我才真正理解了连长为何要排长亲自上手,还点名让我作其助手。这道工序远不是“简单”二字可囊括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首先,为方便日后巡线管护,要将杆号朝向钉在有路的一侧。国防线路大多架设在人烟稀少的牧区,所谓道路,不外乎是牧民多年的牛马车辙或架线施工期间部队汽车辗轧而成的自然路。牛马车驭手或汽车司机行进的方式是哪儿好走走哪,导致自然路径变换无常;而线路遵循笔直架设,除非地理情况不允许。这就要求我们钉杆号时须随时察看路况,做到“路”变我“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次,是要确定手中的号牌究竟应该钉在哪根线杆上。看到这儿,有朋友忍俊不禁了:不是隔一根杆钉一个牌吗?是人就会,何难之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一条通信线路的号牌是要和线路交叉配位相对应的,换句话说,就是某个号牌必须钉在施工图纸上的某根线杆上,同样是方便日后对线路的管护。而实际中的线路,动辄百十公里,其间有不少山梁沟壑,石滩河槽,为确保线路安全,架线时必须根据具体情况在相关路段增设高低不一的附杆(有的地方要接连增设几根),而这些附杆在设计图纸上是没有的,也就是不能赋予它们杆号“身份”的。由于这些附杆和正杆用的是完全一样的沥青线杆,所以沿途哪些杆是附杆,则需订号牌者细心认定。</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本文作者当年在笔记本上</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绘制的线路交叉示意图</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每逢这类地段,我们都加了小心的。有时需要在几根线杆间往返几个来回才能做出正确判断。即便如此,也难免弄错。一次,我们自以为在一处复杂地段钉好了号牌,继续前行了几根线杆后,排长突然止步不前。他抬头看看眼前一根配有线路交叉的线杆,又回望刚刚钉过号牌的线杆,眉头一皱!原来,这根交叉线杆是要钉号牌的,但我们刚刚给紧挨着它的一根普通线杆钉过号牌,按照“隔一钉一”的规定,这根交叉线杆就不能再钉号牌了——出错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临大事有静气”,是我从戎生涯中对交往数年的李立伟的评价之一。我们时下的任务是钉号牌,所以在我眼里定错号牌就是“大事”,而每逢这时排长的表现都令我钦佩有加。他要我原地休息,自己不急不躁,荷枪拎锤,原路返回,逐杆核对。其实,对于排长来说,找出在哪根线杆上出了错并不难,我眼中的“难”是,线路杆距50米,往返几根杆就几近一里地的路途。而举凡有附杆出现的地势,不是石砬子坡梁就是沙窝子沟壑,烈日如灸,坡陡坎深,沙窝陷脚,钉号顺利一路前行倒也罢了,而出错“返工”,再往回走的每一根杆乃至每一步,对体能的消耗姑且不计,对精神的磨煎却不可低估,那种心境没身临其境的人是难以感受到的!约二十几分钟后,排长的身影由远而近,直至与我并肩而坐,笑嘻嘻地要水喝——甭问,纠错成功了。“怪我!刚才只顾聊天记错一根杆儿!”排长举重若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认为,我们钉杆号从出工到收工每天处于紧张状态,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干这活儿的多数时间是与愉悦并行的。这里所言愉悦,很大程度上与劳动强度无关。不错,钉杆号牌较之架线施工的其他任何工序都要轻松的多,且时间自主支配,想走就走,想歇就歇,没有下一道工序在屁股后面催促;也不是指途中可放缓脚步,抬头欣赏一下云卷云舒,或躬身于沙冬青后,与倏然出现的野兔山狐开个玩笑那份平添的乐趣。而是说,跟着排长干活让我长见识!</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李立伟持枪投弹一出手就五六十米远</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立伟排长年长我两岁,早于我五年当兵,他是北京人,高干子弟,人品端正,见多识广。那些天,他不但教我唱此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外国歌儿,还给我讲了不少或令人开怀捧腹或沉思联想的故事。他讲自己看过的书,玩过的物件儿,讲连队的历史,讲他代表内蒙古军·区出征北京军区射击锦标赛获奖的经历等等让我钦佩的事儿,也讲他的“雅事”囧闻。一次,他乘火车去呼市看望女朋友,到内蒙·古军·区大院门前已是子夜时分(女友是军·区×副参谋长的女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他拿不出通行证件,值岗哨兵不准入内,他知道和对方掰扯无益,遂悄然走到一背静处,箭步翻过高墙,五步三步行至那幢熟悉的苏式建筑,轻指叩响了女友的窗扉。我听得可笑,说你干嘛不在军区招待所登记住宿,待天亮再去岂不既大方又文明!他萌萌的看了我十秒钟,方一字一顿:我就请了一天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钉杆号的日子,至今虽已50年,每每忆起,宛若昨日。</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本文作者2025年留影</b></p> <p class="ql-block"> <b>注1</b>:1976年,连队组织实施的是川—海线路(即中后旗川井公社〔连部驻地〕至潮格旗海力素公社〔连队机务站〕)的通信线路整修施工。施工以潮格旗巴音前达门(公社)为中间点,分前后两阶段进行,即川井至巴音前达门段、巴音前达门至海力素段。本文讲述的是第一阶段的故事,后续故事在另一篇文章《副连长教我看“垂度”》中讲述。</p><p class="ql-block"> <b>注2:</b>见本文作者《手持竹竿“舞彩虹”》一文(载“军旅红色文学▪军旅特刊”J3697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2025年7月自己录的小视频</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