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一)

安泰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我的知青岁月</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我已步入古稀之年。回首往昔,那些岁月里的故事如潮水般涌来,而其中最难以忘怀的,便是我的知青岁月。这段经历,不仅是我人生旅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像一个深深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历久弥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忆的时针拨回到上个世纪的1965年9月,我怀揣着梦想与憧憬,考进了涿鹿中学。校园生活持续了一年之久,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我们投入了时代的洪流中,批斗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组建战斗队、参与徒步长征串连,甚至有幸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的接见,而后又经历了复课闹革命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7年复课一年后,1968年6月30日,高三、高二、初三、初二的毕业生齐聚学校礼堂,举行了庄重的毕业典礼。刘文锦校长在讲话中提出毕业生要实行“四个面向”:面向农村、边疆、工矿、基层。7月3日,全校近二百名毕业生响应面向农村号召,乘坐解放牌汽车,奔赴涿鹿县的各个村子,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而留下的学生则陆续被分配到工矿企业,成为了工人。那时作为初一学生的我,继续留在了学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犹如一声号角,在全国各大专院校及初高毕业生中引发了热烈响应,一场波澜壮阔的上山下乡热潮迅速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高一、初一的在校生,满怀热血与激情,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纷纷提笔写下申请书、决心书、自愿书,表达自己到农村去、到最艰苦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坚定决心。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由于搞“文化大革命”,当时的高三、初三学生在校学习时间延长超过了两年,因此在我们这几届学生的届数前被冠上了一个“老”字,我们这三届(高三、高二、高一、初三、初二、初一)学生被统称为“老三届”,而我便是其中的“老初一”。下乡之后,我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呼——知识青年,简称“知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9年2月2日,寒风凛冽,涿中近百名学生背起简单的行装,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与忐忑,登上了解放牌大汽车,驶向全县最艰苦的农村插队。我被分配到红卫桥公社红卫桥村(原卧佛寺村,1968年改为红卫桥村,1981年1月又改回卧佛寺村),与前往太平堡村的知青们同乘一辆大卡车。一同分配到卧佛寺村的知青有老初一的王庆春、董振祥、张福元、李双印、郭建华、高鹏军和我,还有老高一的岑玉珠、曹文治。曹文治担任我们知青小组的队长,我则担任副队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汽车沿着崎岖不平的沙石公路缓缓前行,路面高低起伏,汽车也随之颠簸摇晃,扬起一路黄澄澄的尘土。当时正值腊月十五,数九寒天,刺骨的寒风如刀子般割着我们的脸,尽管大家紧紧挤坐在一起,把头裹得严严实实,棉袄裹得紧紧的,可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即便如此,车上的气氛却并不沉闷,有的同学哼着激昂的歌曲,展现出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有的同学低声交谈,分享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担忧;还有个别同学因即将远离家乡和亲人,忍不住小声抽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汽车缓缓开到卧佛寺村边时,远远便听到了热闹的敲锣打鼓之声,只见许多人挥舞着彩旗,拉着横幅在村口迎接。我们刚一下车,欢迎的人群便热情地涌了上来,接过我们手中的行装,口中高呼着“欢迎知识青年到农村来”的口号,将我们簇拥着带到了大队会议室。欢迎队伍中,不仅有卧佛寺村的干部和社员,还有卧佛寺公社的领导。会上,公社领导和大队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提出了殷切的希望与要求。我们知青也纷纷发言,表达了扎根农村、接受再教育的决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会议结束后,村干部带领我们来到早已收拾好的住处。六位男知青被安排在一处大院的正房居住,东房则作为我们的伙房。我和岑玉珠、郭建华三位女知青,住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村干部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了全村的基本情况,包括人口数量、土地面积、主要农作物以及各个生产小队的分布等。第三天,我们便迅速投入到了农村的劳动生活中。全村共有十三个生产小队,按照村大队的精心安排,我们全体知青从第一生产小队开始,每个小队参加一周的劳动,循环往复。这样的安排,既让我们能够尽快熟悉全村的情况,又能帮助我们逐步适应农村生活,融入这片土地。从此,我们在卧佛寺村的知青岁月正式拉开了帷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一、生活中的苦乐</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到农村,生活条件的艰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但正是这些困难,让我们学会了坚韧与成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进村后,大队特意安排了心灵手巧、责任心强的社员王文治给我们做饭。他不仅木工、泥工手艺精湛,厨艺更是了得,经他手做出的饭菜,总是让人赞不绝口。由于我们进村时,社员分口粮的时间已过,上级政府统一规定,下乡知识青年暂供9个月商品粮,等新粮收获后再和社员一起分粮。因此,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的伙食还算丰富,有白面、大米、莜面等,能够较好地搭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眼间,1969年2月底,春节的脚步悄然临近。我们一致决定,今年过年不回家,要和广大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春节期间,我们一起动手做菜团子,每人两个,先吃忆苦饭,回忆过去的阶级苦,深刻体会今朝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随后,我们又一起炸糕,寓意着生活能够红红火火,步步升高。虽然这是大家第一次离开家,在远离父母的异地过年,但每个人都热情高涨,大家围坐在一起,放声高歌,欢声笑语回荡在小院中,节日的氛围格外浓厚。回乡青年王树品的加入,更是为我们的春节增添了不少乐趣。他是矾山中学老初一的毕业生,也是本村人,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给我们讲述了许多村里的趣事和传统习俗,让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这个新的地方,也更好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春节过后,高鹏军回城后便没有再返村,而是继续上高中学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约一年后,大队决定让我们知青自己做饭,每人轮流负责一周,做饭期间按出勤记工分。对于在家从未做过饭,更没有做过这么多人饭菜的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挑战。而且,当时做饭没有吹风机,只能靠拉大风箱来助燃。农民们习惯用柴火做饭,大队照顾我们,特意给我们拉来了煤。然而,初次上手的我们总是手忙脚乱,顾东顾不了西,常常是顾着拉风箱,就忘记了加煤,结果弄得一脸黑、一头灰。做出来的饭菜也常常不尽人意,有时半生不熟,有时又不小心做糊了。但好在大家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从未有人抱怨过饭菜的好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次次的尝试与失败中,我们慢慢掌握了做饭的技巧,如今,我们锻炼的想吃什么饭菜,都能信手拈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会了做饭,吃水又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大难题。卧佛寺村自古以来就缺水,全村上千口人仅靠着两口井维持日常用水,村北的叫大井,村南的叫小井。井水非常深,大井深达43.29米(13丈),小井也有26.64米(8丈),打水时需要用辘轳,往上搅水时必须使出全身力气,向下放辘轳时,如果不小心,就会被快速旋转的辘轳打伤,因此,打水是一项既危险又费力的活。刚开始,大队担心知青们不适应,容易出事故,便派人给我们担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逐渐学会了搅水担水。记得有一次,我和岑玉珠去担水,往上搅水时,我们俩齐心协力,共同往上搅。往下放辘轳时,为了省时省力,我们学着别人的样子空放辘轳,可就在快放到底时,我们想要提前阻止辘轳的转动,没想到这一下,辘轳的惯性太大,直接把我们俩甩到了井边。幸好井绳及时到底,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水资源匮乏,我们在做饭、洗菜、洗脸、洗衣服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格外节约用水,久而久之,养成了节约用水的好习惯。后来,村里为了解决用水问题,组织大家开渠挖沟,从上梨园村把山泉水引进了村。村里还修建了几个大蓄水池,将水引到水池中供人们饮用。然而,这些蓄水池都是露天的,一到刮风天气,尘土、黄沙、树叶便会被刮到池子里,夏天池子里还会长虫子,蜻蜓在水面上飞舞,冬天则会结冰,池水的卫生状况可想而知。打水时,我们需要站在池沿边上,小心翼翼有技巧往下甩桶,等水满后,再慢慢用力往上拉,手头要是没有点力气,还真难拔上一桶水。如今,村里吃水条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家家户户都通了管道,用上了干净、便捷的自来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县城居住时,冬天家中一般用生铁炉子取暖,而在农村则全部是土炉子,也就是生煤火。在土炕前垒一个炉台,把火引进炕洞里,这样既能取暖,又能烧热土炕。土炉台上通常镶嵌进一个水罐,借助土炉子的热量,把水暖热,方便日常使用。炉子旁边还会挖一个四四方方的坑,用来和煤。我们需要把煤面和胶泥土按照一定比例搅拌在一起,然后用水和成不软不硬、均匀的煤泥,再添到土炉子里,以此来度过漫长的冬天。由于是煤泥,再加上没有排气通风设施,稍不注意,就会发生煤气中毒的危险。大队为了保障我们的安全,在煤火台上安装了炉桶子,直接把煤烟抽到窗外,这样一来,不仅能让煤火更旺,屋里更暖和,还能有效防止煤气中毒。即便如此,和煤对于我们女知青来说,仍是一项颇具难度的力气活。我们需要把三分之一的土掺和在三分之二的煤面里,然后反复地来回搅拌,既要保证搅拌均匀,又要不稠不稀。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经常会得到男知青的热心帮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二、劳动中的磨砺</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时代,农村实行公社、大队、生产小队三级所有制。农民们靠出勤挣工分,到了年终再进行结算,根据收入和其他规定进行分配。男社员、壮劳力以及能工巧匠通常能挣满分,一个工为十分,而女社员最高只能挣八分。大队对我们知青非常支持、关怀和爱护,所有男知青一律按十分计算,女知青按八分计算。这一举措极大地鼓舞了我们的士气,调动了我们的积极性,大家都争着少回城,多出勤,多出力,甚至主动争抢脏活、重活干。在知识青年进村的那几年里,我们成为了大队里一支充满活力的新兴力量,一个独特的团体。我们不仅参加过县里组织的修路、栽电杆、布电线、植树造林等活动,还在日常的农业生产中学会了各种农活,如刨粪、出粪、挑送粪;翻地、耕地;锄苗、间苗、搂地;割谷子、黍子、莜麦;拔豆、刨土豆;背、扛、担等等,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留下了我们辛勤劳作的身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1、起圈出粪:脏与累的考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个生产队都饲养着牛、羊、猪、驴等各种牲畜,这些牲畜的粪便便是农家肥的重要来源,因此,起圈出粪就成了一项必不可少的农活。冬天,牲口圈封闭不严,粪便在寒冷的天气里都结成了厚厚的冰。起圈时,我们必须拿着镐头用力刨,每一下都震得双手发麻,即便戴着手套,也无济于事。时间一长,手上便磨出了血泡。在刨粪的过程中,粪便四处飞溅,溅得脸上、头上、全身都是粪渣,还夹杂着浓浓的臭味。刨起一堆后,我们就用铁锹往筐里装,然后一担一担地担到不远的地方堆积起来。等把整个圈里的粪便都出完后,再铺垫上新土,出圈任务才算完成。堆在一旁的圈粪,要用铁锨拍得结结实实,等统一运往田地里。出猪圈粪便时,难度则更大,猪圈里气味刺鼻,粪便又稀又滑,我们的双脚常常沾满猪粪,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产队牲口圈的粪出完后,紧接着就是出各家各户粪坑里的肥。农户的粪主要是炕土、草木灰、炉灰、鸡粪、兔粪、脏水、尿等混合在一起的。冬天,粪坑冻成了一个大粪堆,我们需要先用镢头把它刨开,然后再一担一担地挑到村口,统一运往田地。生产队的牲口圈粪和农户的粪坑肥,在当时可都是最好的农家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刨、铲、担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对于刚刚走出校门、从未干过这些活计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刨粪、铲粪的人,需要不断地用力,一会儿用左手,一会儿用右手,双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担粪的人,扁担压在肩膀上,脖子不自觉地缩回,腰也弯成了大虾米,两肩膀被压得通红,只能一会儿用左肩,一会儿用右肩,不停地来回换。时间长了,肩膀上便鼓起了一个红红的大包。但我们并没有被这些困难吓倒,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我们逐渐练成了左右手开弓干活,左右脚能蹬铁锨,左右肩都能担重担的“农民能手”。回想起那时起粪、出粪、担粪的场景,我们深刻体会到了“没有大粪臭,就没有五谷香”的含义。那时的农作物不上化肥,不打农药,全靠这些农家肥滋养,产出的粮食都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把出圈的肥料堆成堆后,等所有的圈粪和农户肥料都起完,就会统一用生产队的牲口将肥料运往田地里。对于能通小车的田地,我们就用小毛驴车拉;对于那些不能通小车的山地,我们就用小毛驴驮。用小毛驴送粪,一个人既要负责装肥,又要负责卸肥,还要赶着毛驴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必须倍加小心,以防毛驴和肥料掉到沟里。赶毛驴车则需要两个人,一起装车,一起卸车,一起赶车。虽然我们知青没有单独上山送过肥,但也都学会了赶毛驴车。在路平坦的时候,我们悠然地坐在车上,哼着小曲,甩着鞭子,享受着劳动带来的片刻惬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写于2023.10.</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