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黑山头

云卷云舒

蒙古包的毡帘被第一缕天光浸成半透明时，我正蜷在羊毛毡里听风声。昨夜的篝火余温还在蒙古包的木架上洇着，掀开帘子的瞬间，草尖上的露水带着清冽的凉意扑过来，混着远处隐约的奶香。

顺着缓坡往上走，鞋跟碾过带霜的枯草，发出细碎的声响。坡顶的风忽然大了些，把额发吹得贴在额角，抬眼时，整个黑山头老镇正铺在脚下。木刻楞的屋顶还凝着薄霜，像撒了层白糖，几缕炊烟从烟囱里钻出来，被风揉得软软的，漫过矮墙时，惊起两只麻雀。

太阳已经爬过东边的山梁，把光泼在草原上。近处的草甸泛着金绿色，每片叶子上的露珠都亮得像碎钻，风过时，草浪推着光流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远处的羊群正在移动，像一团团白云落在地上，牧民的吆喝声隔着风传过来，忽远忽近，带着蒙古语特有的卷舌音，像鞭子轻轻抽在空气里。

站在坡顶时，额尔古纳河正从晨雾里钻出来。它不像别处的河那样急吼吼地跑，倒像位慢慢踱步的老人，蓝绿色的水纹里浮着碎金，曲曲折折地绕着镇子走，把对岸的白桦林也揽进怀里。河湾处有片浅滩，几头白牛低着头喝水，尾巴甩得慢悠悠，惊起的水鸟扑棱棱掠过水面，影子在河上滑出细痕。

一声吆喝从西边的草甸滚过来，带着蒙古语特有的卷舌音。往回走时，羊铃和吆喝声已经远了。只有风还在草叶间穿梭，把远处的河水声、近处的鸟鸣，还有镇子上偶尔响起的犬吠，都织成一张软软的网，轻轻罩着这个刚醒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