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浸学思

陈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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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的合肥，暑气刚起，我和好友百合踩着周末的晨光，往陶冲湖公园去。说是“游学”，倒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考察，只是想把语文课上学的那些咏荷诗词，往真实的荷塘里“对一对”，看看能不能从景里捞出点新感悟。

公园大门藏在绿树后面，进了门，沿着石板路走没多远，一片浩渺的绿海突然撞进眼里——陶冲湖的荷塘到了。荷叶挨挨挤挤，从湖岸一直铺向远处的楼群，阴天的雾气给绿浪蒙上层薄纱，倒真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境，只是少了杨万里诗里的晴日荷花。百人戳戳我：“这荷叶跟课本里画的不一样，看着更野，更热闹。”我笑着回：“大概因为画里是标本，湖里是活物。”

顺着木栈道往荷塘深处走，脚下的木板咯吱响，惊得荷叶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凑近了看，荷花的模样才算真切：有的花苞像支尖笔头，粉中带白，透着股倔劲；有的半开着，花瓣微微蜷曲，像在偷瞄世界；最盛的那些，花瓣张成圆圆的盘，粉得透亮，花心的黄蕊上还沾着花粉，引得小蜜蜂直打转。

百合突然念起周敦颐的“出淤泥而不染”，问我：“你说莲真能一点泥都不沾？”我蹲下身，扒开荷叶看水下——黑泥里，藕节缠着水草，可荷叶梗子直直地往上长，半点歪扭都没有。“泥是扎根的地儿，不是脏了它，反倒让它站得稳。”这话一说，俩人都愣了愣：原来“不染”不是躲开泥，是在泥里还能干干净净往上长。

走到石桥边，风卷着荷香漫过来，混着青草味，倒比香水清爽。桥栏上积着些雨渍，远处的高楼在雾气里只剩个轮廓，荷塘反倒成了主角。低头看水面，浮萍铺成绿绒毯，荷叶的影子在水里晃啊晃。



百合指着个刚冒尖的花苞：“这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吧？可惜没蜻蜓。”我接口：“说不定蜻蜓下午才来，就像学习，今天露个尖，明天再长点，慢慢就开了。”百合笑骂：“你还真把游学当语文课了。”可说着这话，她却蹲下来数荷叶上的叶脉——原来认真看，每片荷叶的脉络都不一样，像极了错题本上的解题思路，各有各的解法。

晌午的太阳慢慢透出云，荷叶上的水珠开始发亮。我们找了处凉亭歇脚，亭子里有老人拉二胡，弦音和着荷香，倒添了几分古意。百合忽然说：“以前背《爱莲说》，只觉得是课文，现在看着这些莲，才懂周敦颐为啥偏爱的是莲。”

我接话：“是啊，菊是隐士，牡丹是富贵，莲就像个读书人，在泥里扎根，却朝着光长，不管周遭咋样，自己心里得有股劲。”这话落进亭外的风里，惊得荷叶又沙沙响起来，倒像是莲在应和。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片开得稀落的荷塘，荷叶间杂着浮萍，花也少。百合叹气：“这片没那边好看。”我却觉得有意思：“你看，就算长在同一片湖里，有的莲长得旺，有的就含蓄些，跟人求学一样，有人进步快，有人慢，但只要往下扎根，总有开花的时候。”百合回头看我，突然笑了：“行啊，逛趟荷塘，你倒成哲学家了。”

暮色漫上来时，我们出了公园。衣襟上还沾着荷香，手里的矿泉水瓶早空了，可心里装的东西倒比来时沉。原来游学不是非要找个古迹、听场讲座，把课本里的字和眼前的景对上，把古人的思和当下的悟打通，就是最实在的学。

周敦颐写莲的高洁，杨万里描莲的灵动，都在这陶冲湖里活了——莲在泥里守着清白，我们在日子里守着求知的劲，大概就是游学最该悟的理儿。

陶冲湖的荷香会散，但那天蹲在塘边看莲扎根的画面，还有和百合你一言我一语的琢磨，倒成了别册里的课文，每次想起，都觉着透亮。

附：陶冲湖游学悟莲

六月荷潮漫野滨，同游论学悟清真。

濂溪笔底亭亭意，照见尘心向净伸。



林泉幽处悟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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