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01</p><p class="ql-block">嘉庆二年的春天来得格外地早。南部县碑院大佛的金身映着朝阳，慈眉善目地俯瞰着脚下村庄和忙碌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尊建于唐代的巨佛身后，隐藏着白莲教多年苦心经营的秘密石窟。</p><p class="ql-block">"仙姑，飞鹰寨的人到了。"青衣教徒压低声音，在唐赛儿耳边轻声禀报。</p><p class="ql-block">唐赛儿点点头，将手中绘满红线的羊皮地图卷起。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一袭素白罗衫裹着纤细的身躯，发间只簪一朵银制莲花。任谁初见，都很难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与令清廷头疼的白莲教南部分坛首领联系在一起。</p><p class="ql-block">石窟内潮湿阴冷，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盏莲花油灯。唐赛儿的木屐踩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转过三道暗门，她的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厅堂般的洞窟，中央石桌上摊开的正是南部县地形沙盘，沙盘上插着五面绣着不同图腾的旗帜。</p><p class="ql-block">"赵寨主久等了。"唐赛儿向站在沙盘前的虬髯大汉拱手。那人身披狼皮大氅，腰间别着两把板斧，正是飞鹰寨寨主赵铁山。</p><p class="ql-block">赵铁山哼了一声："仙姑好大的架子，让赵某等了大半个时辰。"他身后四个随从也是满脸怒气，石窟内气氛显得有些紧张。</p><p class="ql-block">唐赛儿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信函："这是重庆分坛传来的急报，泸州粮仓已被我们控制住了。"她指尖轻点沙盘上某处，"清廷正从陕西调来绿营兵，三日后就会经过碑院驿。"</p><p class="ql-block">石窟内响起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的声音。赵铁山脸色骤变，一把抓过信函细细看了一遍，浓眉渐渐拧成死结。白莲教在四川各地的起义如野火蔓延，南部县地处要冲，清军势必全力镇压。</p><p class="ql-block">02</p><p class="ql-block">"仙姑有何高见？"赵铁山再开口时，语气已带上几分恭敬。</p><p class="ql-block">唐赛儿拔出代表飞鹰寨的苍鹰旗，轻轻插在沙盘上标注"千佛崖"的位置："五寨联军在此设伏，便可全歼清狗这支先锋部队。"她的指甲沿着沙盘上蜿蜒的沟壑划过，"石窟密道直通崖顶，退可守，进可攻。"</p><p class="ql-block">原来这碑院大佛后的石窟群，早被白莲教经营成蛛网般的军事要塞。唐代开凿的礼佛通道被改造成陷阱密布的迷宫，天然石洞中储藏着大量的粮草军械，更精妙的是，五座山寨由石窟紧密相连，形成易守难攻的铁壁堡垒。</p><p class="ql-block">"清妖在南部县加征'剿匪税'，逼得百姓卖儿卖女。"唐赛儿突然提高声音，素白的面庞因激动泛起血色，"上月衙役在碑院驿当街打死三个抗税的农夫，尸首吊在镇上的柏树上，惨不忍睹！"</p><p class="ql-block">赵铁山握斧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寨中兄弟多有亲人遭官府迫害。石窟内回荡着粗重的喘息声，唐赛儿展开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石窟与各寨间的暗道走向。</p><p class="ql-block">"明日丑时，请五寨好汉按此图布防。"她指尖点在地图中央的莲花标记上，"此处便是总机关，可同时放下五处断龙石。"</p><p class="ql-block">赵铁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唐赛儿说道："飞鹰寨三百儿郎，但凭仙姑差遣！"另外四寨的代表见状，也纷纷下拜立下军令状。油灯将众人身影投在刻有佛经的石壁上，仿佛古老神灵正在见证这场生死盟誓。</p><p class="ql-block">03</p><p class="ql-block">三天后的雨夜，清军参将阿尔萨率领八百精兵经过千佛崖时，崖顶突然滚下无数点燃的桐油桶。火光照亮了崖壁上的佛龛，也照出了埋伏在崖顶各处的弓箭手。箭雨倾泻而下，清军阵型大乱。</p><p class="ql-block">"放闸！"唐赛儿的声音在石窟中回荡。躲在机关室的小教徒奋力扳动青铜绞盘，山顶水池的水通过暗渠汹涌灌入崖底。阿尔萨的坐骑被激流冲倒，这个曾在甘肃镇压回民起义的悍将，转眼便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p><p class="ql-block">但清军毕竟训练有素，残兵依序退守碑院驿。阿尔萨发现驿丞早已被白莲教买通，驿中水井被下了巴豆粉，清兵们腹泻不止，当夜又遭五寨联军夜袭，死伤过半。</p><p class="ql-block">捷报传遍全县。百姓们暗中欢呼雀跃，都说大佛显灵，派来白莲仙子惩治贪官清狗。唐赛儿不敢懈怠，她知道清廷必将疯狂反扑。果然，半月后，新任四川提督勒保亲率三千兵马压境，向五寨发起猛烈进攻。</p><p class="ql-block">"仙姑，石门寨被攻破了！"一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跑进石窟主厅。唐赛儿正在给伤员换药，闻言手中药钵"咣当"落地。石门寨是五寨中最为坚固的，寨后密道直通石窟粮仓。</p><p class="ql-block">这时，赵铁山提着板斧闯进来，左肩上还插着半截箭杆："仙姑，清妖对密道位置一清二楚，原来寨内早有内鬼！"他啐出口血沫，"老子亲手宰了驿丞那龟儿子，临死前他供出内鬼是..."</p><p class="ql-block">话音未落，石窟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纷纷掉落灰粉，远处不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唐赛儿瞬间明白——有人引爆了埋在支洞的火药！</p><p class="ql-block">"赶快带领兄弟们和百姓从二号密道走！"她推着赵铁山往侧洞走去，"从大禹殿上山！"</p><p class="ql-block">"仙姑你呢？"</p><p class="ql-block">唐赛儿从佛龛中取出一把古朴长剑，剑身刻着"白莲净世"四个字："我去启动总机关，我要与清狗们同归于尽。"她突然笑了，清纯的脸上显出一丝恬淡，"记得告诉后人，碑院大佛后的石窟里，曾有一群不甘清狗压迫的人。"</p><p class="ql-block">当勒保的先锋部队冲进主厅时，只见一位白衣女子正冲向总机关，十多个清兵举起火铳，向着唐赛儿一齐开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