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从万荣后土祠到永济鹳雀楼，车一直沿黄河岸边南行。晋南黄河滩涂，莲叶田田，一碧万顷，颇似江南风光。过蒲州故城遗址，目光所及，便是那座魂牵梦萦的名楼。</p> <p class="ql-block"> 及至进园，鹳雀楼已矗立眼前。七十三米高的朱楹墨瓦压着十米高台，六层飞檐刺破青空，比之黄鹤楼的缥缈、岳阳楼的端肃，更添盛唐的雄浑气象。</p> <p class="ql-block"> 这个季节出游最优之处便是人少。我独自慢慢步入底层。巨幅《蒲州盛景图》蓦然展开：盐池银光潋滟，蒲津浮桥上商贾如织，八尊铁牛镇守的黄河波涛间，鹳雀成群掠过帆影。</p> <p class="ql-block"> 这座始于北周宇文护戍边的军事瞭望塔，因常有鹳雀栖息其上而得名鹳雀楼。历经七百年烽火，终在元初战乱中坍作焦土。而今砖瓦重生，旧时鹳雀却再未归来，空余飞檐上寂寥的风铃。</p> <p class="ql-block"> 沿木梯盘旋而上，历史在层楼间流转。二楼根祖文化厅里，司马光砸缸的陶塑旁，女娲补天的彩塑流转着赭石与青金的辉光；三楼桑蚕盐铁的场景里，仿佛能听见唐代织机札札作响。这里是中华文明发源地，舜都蒲坂故城便在这座名楼脚下。</p> <p class="ql-block"> 五层有沙盘重现“扼天下之吭”的蒲州故城——西京长安与东都洛阳在此咽喉相接，中条山苍翠的脊梁横亘东南，华山青影则浮于云霭之西，‘中华’之名，便取自中条与华山之合称。</p> <p class="ql-block"> 登上六层，长风浩荡入怀。王之涣执笔远眺的铜像立于西窗，衣袂翻飞若云。凭栏西望，黄河像金带蜿蜒于葱茏沃野；东侧，中条山至此戛然而止，雾岚缭绕，传说里舜帝耕耘的历山隐现其间，我似听到，李渊的马蹄踏碎蒲津渡的晨霜；又闻普救寺钟声穿云而至，元杂剧里崔莺莺的罗裙，仿佛仍在寺塔下翩跹。</p> <p class="ql-block"> “白日依山尽——”稚子清亮的诵诗声自身后响起。落日熔金，黄河如带，千年前那个薄暮，失意诗人王之涣在此吞尽山河，将二十个汉字锻成旷世绝唱，“更上一层楼”的呼喊，如黄河浪涛撞响中华民族的脊梁。</p> <p class="ql-block"> 楼设电梯，可直达地面，虽有违和之感，却免步履之艰。登鹳雀楼者，非独攀朱阁，乃溯华夏血脉长河。 况此楼亦非当年之楼，楼可毁于烽火，而诗魂终凌万顷烟波而不灭。</p> <p class="ql-block"> 是夜，宿西厢村普救寺旁。（2025.6.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