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

三单

图片：网络

作者：三单

美篇号：301350

暴雨如注的深夜，林远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将城市霓虹割裂成破碎的光斑。手机里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还在发烫："小林，方便时能见个面吗？"发信人是他的恩师陈默，那个总在讲台上挺直脊梁、声音清朗的老教授。

推开陈默家斑驳的铁门时，雨帘里的小院已显荒芜。青石板上爬满苔藓，葡萄架下的藤椅积着枯叶。屋内暖黄的灯光透过纱帘，照见窗台上那盆枯萎的绿萝——正是十年前林远送的拜师礼。

"陈老师！"推开门，熟悉的檀木香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陈默坐在藤编摇椅上，鬓角的白发比半年前又添了几分，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寒暄几句后，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捏着帕子微微发抖。

"小远，我实在没办法了......"老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师母的病复发了，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可......"喉结艰难地滚动，"该借的都借遍了，还差六万......"

林远的指尖在手机屏上悬了一瞬。十年前初入职场，是陈默手把手教他写方案、做项目；是他在寒冬深夜为加班的自己泡姜茶；也是他在林远被客户刁难时，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怕，有我在"。此刻老人佝偻的脊背，与记忆中那个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身影渐渐重叠。

转账提示音响起时，陈默猛地抬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通红的眼眶："这怎么行......"

"您当年教我时，可没算过回报。"林远按住老人颤抖的手，"遇到困难该早说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从云层缝隙漏下，在老人眼角的皱纹里镀上一层银霜。

半年后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当林远第三次拨打陈默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仍是冰冷的关机提示。直到第七天，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哥，我爸走了......那天去医院看我妈，过马路时......"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林远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喉咙里像卡着片碎玻璃。他想起最后那晚老人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转账时他摩挲手机的动作——原来那是在记下自己的账号。

半个月后，集团总部的办公室里，总经理将烫金的推荐信推到林远面前："小陈啊，这是老陈退休前特意交代的。他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徒弟，这是他第一次求人......"信纸边缘还留着泛黄的水渍，墨迹晕染处，"林远"二字力透纸背。

深夜回家，妻子正在擦拭相框。玻璃映出林远泛红的眼眶，她轻声说："你看，做好人总会有回响。"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恍惚间，林远又看见陈默站在讲台上，粉笔灰簌簌飘落，像极了那年冬日落在他肩头的雪。

三个月后的清晨，林远收到新手机短信。汇款人是"陈宇"，附言只有简单的七个字："父亲的话，我记着。"他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突然想起陈默常说的那句话："为人师者，不过是举着烛火，照亮后来人的路。"而此刻，这簇温暖的光，正在时光长河里，永远地传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