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悬在我唇边的欲言又止（小说）

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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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文字：凝儿

美篇号：286228798

大课间，我正趴在课桌上休息，同桌卓雨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低声喊道：“肆哥，肆哥，楚南汐又叫我帮忙递情书给你。欸，我说，她都被你拒了多少回了，从高二写到高三，还不死心啊？”

我一听，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倏地挺直腰杆坐了起来，朝卓雨霖吼道：“你再替她传一次情书试试，你的手也就不必要了。”

“肆哥，你这反应不对啊？有问题，真的有问题，让我递情书给你的，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吧，也没见你这么生气啊？怎么你就偏偏那么不待见楚南汐呢？人家好歹还是班长呢，成绩好，又乖巧漂亮，性格也好，可爱又活泼……”

这个鬼卓雨霖，净干缺德事，不好好读书，递什么情书？还好意思嚷嚷，被他一嘀咕，我心里的火苗更是难以压抑了：“那么好，怎么你不要？赶紧娶回家生儿育女去……她楚南汐是班长又怎么的？班长就不用读书了吗？写情书，她这是要给全班同学作表率吗？居其位而不思其德，成何体统？”

本来这话是说给卓雨霖的，哪知楚南汐刚好从身边走过，旋即停下脚步，凑到我的面前把我盯得死死的。

你能想象她到底是什么眼神吗？死亡凝视啊，唇边漾起微笑，梨涡浅浅，很是动人，说出来的话却很要命：“怎么？当班长就不能喜欢人吗？只要不影响我读书的前提下，喜欢谁，怎么喜欢，全随我高兴。这是我的个人行为，关我道德什么事啊？老古板。”

我被她一顿说，差点气得跳脚，她说我什么？我抓住身旁的卓雨霖，喝道：“你看你干的破事，她骂我什么来着？老古板，我很老吗？”

不容我接话，楚南汐竟然又冷哼了一声：“许肆，要不这样？明天数学周测，你要是能考及格，而我的分数又刚好低于145，那我就不再写情书给你了。否则，你休想。”

我再次被气得龇牙咧嘴，手指空指着，却无法放下来。还没缓过劲儿来，楚南汐竟然朝教室的同学们喊：“我楚南汐喜欢许肆，你们帮我看着点。”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我平白受了她这样没脸没皮的话，心里别提有多窝火，这楚南汐，莫不是疯了。

上体育课，同学们都在跑步，卓雨霖追了上来，凑到我跟前说：“肆哥，你看，楚南汐请假了，好像是说什么疼，我刚没听清楚，你要不要回头去看看啊，看她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我管她，她是我什么人啊！真是的，用得着我献殷勤啊。”我愤愤地骂道。

卓雨霖也不急，坏笑着朝前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不怀好意地：“肆哥你别嘴硬，虽然现在还没接受她，但是你也没办法否认，你拿她无可奈何，不是吗？”

我朝卓雨霖扬了扬拳头，不以为然，奋力跑起来超过他。跑没多久，听到似乎是身后传来的动静，一回头，却发现同学围成一团，高声呼喊楚南汐的名字。

抬脚正要往回跑，却发现班主任和医务室的医生都匆匆跑来了。因为被远远地围在人群外，具体情况我无法得知。

后来，楚南汐到底又怎么样了，并没有同学说起，大家似乎都长了同一张嘴。同学们在一个教室上课，每天进进出出，楚南汐也依旧每天收作业，早读课领读，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竟然下意识地渴望收到楚南汐的情书，毕竟她以前可没少写。但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到底，她楚南汐是聪明人，以前犯傻，现在她想明白了，断然不会再将青春浪费在我一个差生身上。我这样科科都不及格的人，她全校第一，全市第一，又怎么会愿意为我低到尘埃里？

卓雨霖很快发现我的异样，无比同情地安慰：“肆哥现在是丢了魂，眼睛就离不开楚南汐的身影，你啊，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好了吧？爱情苦不苦？”

被人窥破心事，很难不恼羞成怒啊，我抓起物理书就要朝卓雨霖拍去。他就势一躲，又嬉皮笑脸地继续贫嘴：“肆哥别嘛，要不我去说说？探讨她的口风到底如何，好不好？你点头，我立刻就去。”

“好你个头，滚！”我骂道。我到底是有多么犯贱啊，心里明明是希望卓雨霖替我牵桥搭线的，怎么就口是心非呢？承认喜欢一个人，有这么难吗？

午后，天空乌云密布，蝉儿在树上叫得异常急躁，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闷热得让人几乎感觉到就要窒息一般。看样子，这酝酿了一上午的大雨，就要落下来了。

路过化学楼，正要走过去，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身边快速闪了过去。定睛一看，竟是楚南汐，将书举在头顶奋力奔跑。

猪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机会，我恰好有伞，天又刚好要下雨，我这不就有了与她共伞而行的机会了嘛，差点要笑出声来了。

“楚南汐，别跑了，小心滑倒，这雨，左右也是躲不过去了。我有伞，遮你，这化学楼偏僻，去哪里都远……”我边喊，追上去殷勤地将伞举在她的头顶。

好在她并不叫我难堪，神色淡淡，却很有礼貌地说道：“那就，谢谢了，走吧。”

瓢泼的大雨落下来，我们共撑一把小伞在雨中走。就感觉像是偷吃了蜜，那种滋味，非是言语可以表达。一颗炙热滚烫的心，也好像就要在胸腔沸腾，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几次鼓足勇气，想要开口，可是偷偷望一眼她的侧颜，长而卷翘的眼睫毛微微垂下来，神态如初生婴儿一般安详宁静，万千的话攒在喉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途中，我几次下意识地把雨伞往她那边挪，她亦不曾开口说半句。直到送她回到宿舍楼下，我背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和她说了再见了，我都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心事对她说出来。

望着她异常萧瑟的背影，又隔着一些水重雾漫，分明才是几步开外，我竟然已经没有办法将她再一次看仔细。转身的时候，心里就像被针扎一般，莫名地疼了一下。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个学期结束，明年的春季过去，就要迎来高考。

傍晚，卓雨霖从外面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哭丧着脸对我说：“肆哥，南汐……我刚经过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听到他在讲电话，说什么南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

我心一沉，就像是失重后以不可逆转的趋势迅速坠入深渊。离上一次雨中送别楚南汐，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一天，班主任不是告诉我们，南汐一家人去哪里游玩，请假了吗？

眼泪从我的眼中滑落下来，那个答案，我既想知道，又怕从卓雨霖的口中得到证实，我没有半点勇气接受楚南汐出任何事。

第五天，我们全班同学在医院和楚南汐作了最后的告别。确切地说，是与她的遗体告别。听她的母亲说，她是上午走的，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多器官衰竭。

大家自发地来，哭作一团。同学们只是失去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班长，班主任失去一个优秀的班干部，可我失去的却是一个来不及回应的好女孩。

上天多么残忍啊，它到底与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卓雨霖多么残忍啊，他说早就看见过南汐纤细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针眼。

后来，南汐的母亲把一本日记本给了我。南汐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给我写情书，那所谓的情书，我半次都没有拆开过的情书，是她对我的全部希翼。她愿意用剩余的生命帮助我上一个相对好的大学。

后来，我复读了一年。如南汐所愿，我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带着通知书去探望南汐的母亲。

看到墙上南汐的照片，想起当初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想起一次又一次被我误会被我拒绝的南汐，想起那次在雨中，她安详的侧颜，想起隔着水重雾漫无法将她看仔细的南汐……我又一次心如刀绞。

我的女孩，我的南汐，她亦如那日在雨中，如初生的婴儿一般，那么纯净而满足地睡去了。我的心声，她再也不会听到。

～全篇完

2025年7月3日于深圳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