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凡尘烛照·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大足：凡尘烛照·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蜀地山城的梯坎，素来陡得峭峻，而人便在这仰俯之间，各自跋涉。忽而云雾拂过眉眼低低的轮廓，或又消散于崖顶飘摇的枝叶之后——所谓人间奔赴，原本就是你向我走来，我往你行去，中间那蜿蜒的山路，终有一刻要被足音踏平。

大足北山的幽窟里，那尊石刻的数珠手观音隐于壁中。匠人凿去粗砺石壳后，那浮出唇角的含笑意态，千年如一，似深井静水，映照着人世间相通的衷情。这微笑非供奉而来，却分明是回应心火幽然点亮的感应。佛在此处，早已把一种沉静的等待，凝刻成了永恒的谜题。

石板老街尽头，一间小小面馆的灶火终日温暖地亮着。女人总立在油腻柜台后，手中那块布巾常不自觉地擦拭着已然光滑的台面。当巷口自行车响动铃铛穿越雾气传来，她的耳朵便像凝住了全部心神。偶有骑手来取餐，她交付那盒食物时分外郑重，仿佛递出的是心中默祷了千百回的平安符——这无声的牵挂，竟是她安身立命的城池堡垒。

相隔数重山水，他正埋首于桌案图纸之中，浓黑的咖啡早已失却温度。手指却被一缕无形之线牵扯着，悄然拿起手机。荧荧亮起的光屏只跳跃出几个最简朴的字：“事忙，都好。”字虽如尘埃微粒般小，却足以为那个守灶身影编织一面最牢靠的平安壁。心一旦记挂某个身影，再沉的忙碌，也压不断一根发送声息的轻弦。

尘情终非孤光自照，彼此珍视方是星火永续的微光。小面馆的油灯与人世间的烛火本有相同质地，惟互予光芒，才得长明不熄。诚然，那人端来的汤面蒸气，巷口响起的铃音，屏幕上的只言片语——这些人间微小的暖意，竟使孤途凡胎敢于在茫茫雾中穿行，踏破千阶万级，一步步寻向彼此燃起的灯火。

黄昏中北山千尊佛前的烛阵渐次燃亮，如同彼此心尖上跃动未止的星火。此去岁月茫茫，情意不凭独力的执守方能握紧，而是两颗心意相互映照如烛火：你为我添一点灯油，我为你续一道柔光，于是在这奔赴不息的光路中，我们终究成了照澈彼此幽冥旅途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