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沉没·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残酷的沉没·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放下——这两个字多么轻巧；可那盘踞在心的人影，却又仿佛铁链坠着你，每每挣扎着浮起半寸，那不堪的重力便要将你拖得更深一些。

想他如暗夜之雾，无法捕捉，又不能遣散。时间淌成无用水纹，新欢翻不过厚页的往事，思绪偏生无端闯入禁区——原来所有理智的法子早已试验殆尽，他却依旧沉甸甸横亘心中，只消一恍惚便又浮现在胸口。

若真无法忘记，何不索性扑进那焰口去看个明白？我们倒不如索性豁出脸面，撕碎自尊去碰撞铁一般冰冷与确凿的现实吧。

你可以电话里声声追问，信息里句句逼迫；索性在他面前拆穿自己的卑微和焦灼，要看见他嫌恶的蹙眉，听他冷淡的沉默。他避嫌地转过头时，眼底那片寒霜，便成了锋利的碎镜。你所有滚烫的眷恋和天真的希冀，在这无情映照下只能萎缩扭曲。

何曾想到这纠缠所遇上的，竟然是他转身的背影，冰冷得让你瞬间失温冻僵。电话中的沉默如刃戳向你，那些回音里满是空洞的荒凉；他不再回头，眼睛不再与你交连，他的步伐没有片刻凝滞迟疑——这些漠然之态，竟比刀刃还犀利，能斩断虚妄的线。他无声的厌弃早已结成了一座冰山，冻煞你所有未曾明言的温存热望。

终于顿然彻悟：那些日思夜想的执念，原来不过是一人唱演的一出幻觉。那人的眼光早已冷了，早已散了，如同被惊动过的尘灰不再愿落于旧处；可我们竟还固执地跪在过往里，一遍遍淘洗尘沙试图寻金。

直至冰水泼脸的那刻，一切幻影才倏然消散：你终能看透那座高峻塔楼原来是沙筑的，那些曾经让你窒息的海浪也不过是风吹动的幻影罢了。

何谓彻底放下？非淡忘、非代替，乃是刺骨的冰水浇头，驱散了迷蒙混沌。待你在心死之地躺卧一夜，才惊觉那伤口已被冻死，疼痛也随之渐次萎谢。

原来，人心也有所谓沉没成本：那些曾经倾注的时间心力，如同深嵌入血肉的芒刺，抽离时必有痛楚。然惟如此自沉于现实冰河，借那凛冽的刺痛唤醒僵滞的五官，我们方可看清那影子原不过是水面上偶然掠过的一道光。唯此一法，是击碎幻觉的巨石，是令你终于从梦魇之中醒来的解方。

所谓放下一人，非是遗忘，竟是令心灵睁开被虚幻痴迷糊住的眸子。如冰水泼熄心头余烬，虽寒彻骨髓，却也使空气重归清冽：此时抬头，天穹既阔大，日光依然明净如新——竟照见你自己重新完整地站立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