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在风景中看到自己内在的不稳定瞬间。人到处看到的只是自己。”摘自《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从遥远的时代走来的声音，静悄悄的在我的耳边呢喃叙说，静悄悄的要将我的心从夜的无边里叫醒，就如从浓郁的晨雾里传来的隐约的钟声，震颤了雾的严实。夜的浓郁的震颤里，那遥远时代的声音，静悄悄的在我耳边呼喊，呼喊它的世界，呼喊我的世界。于是在这呼喊里，我的浸于夜的无边的黑色里的世界，有了水纹般的波动，一圈一圈扩散开来，一圈一圈渐渐清晰，一圈一圈渐渐有了意识。</p><p class="ql-block"> 我的意识，终于在这声音的呼喊震颤里，从夜的深处显现了形状，水纹般一圈圈模糊的荡漾着。我有了意识，但我的眼仍挣脱不了无边的夜，我的身躯仍瘫痪般的无力的浸在夜里。</p><p class="ql-block"> 那从遥远时代走来的呼喊，终于又近了一点又清晰了一点。噢，是又一天开始了吗？窗外的世界又在这声音里新生了吗？</p><p class="ql-block"> 我意识到了一个新的早晨，意识便不再等眼与身一起清醒了，意识便延伸开来，延伸去寻找呼喊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于是，左耳是街上传来的声音，有微微的嘈杂；右耳是后山上隐约里悠悠的鸟叫，晨风一样飘忽轻柔。</p><p class="ql-block"> 慵懒的叹一口气，又把这一天的新声吸进腹里，便于这躯壳里似乎有了新生气。转身向右侧卧，右耳贴在枕头上隔绝一切声音，左耳便伸向了右，远离了街上的微弱的噪声，转而去捕捉后山里晨风样幽微的鸟叫。</p><p class="ql-block"> 再让身心浸入一种轻柔的时空里，温柔如水。温柔如水的晨睡是最轻柔而美的生活，悠缓的鸟声是伴睡的晨曲。</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河边的柳树上有鸟声悠扬，悠扬的连夏日的清晨也是清凉的。</p><p class="ql-block"> 我沿河畔走，麻雀在上下飞腾，从枝头飞落，三三两两在路边蹦蹦跳跳的啄食着什么，丝毫不惧我离它那么近。我也尽量放轻脚步，并把心里善意的笑放在脸上，用听不见的声音向它们问着好，让它们别怕。一只体态纤细的白鹡鸰却谨慎了许多，见了人来便一声不吭滴溜溜的跑了飞了。</p><p class="ql-block"> 球场边一个铁篱笆上，三只麻雀站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我放慢了脚步仰头看它们，它们丝毫不在意我这个路人的好奇，仍然彼此靠近着摇头晃脑的说个不停。是说天气？是说风的方向？是说河水的声音？还是说鸟生的意义？它们拉着它们的话，抑扬顿挫的叽喳，于我便觉有了一种生命的意义。我想停下来认真的听它们说什么，但又怕惊扰到它们，便做了一个路人该做的事，什么也不说，也不停留走开了。最终，这三只麻雀，也成了我这个路人的路人，说着它们的话，以一个路人姿态漠视了我这个路的路过。</p><p class="ql-block"> 常想麻雀“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又有什么不好的呢？</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燕子的叫声不只是归巢时的呢喃细语。</p><p class="ql-block"> 空旷的天宇里，翻飞而翔时，燕子们是呼啸呐喊的战士和侠客，是呼啸着自由的风，比风更具形象，比风更让人注目。</p><p class="ql-block"> 燕子们的飞翔，不同于蝴蝶的柔弱的翩跹，也不同于麻雀随性散漫的飞腾，甚至不同于我见过的其它鸟们如鸽子的飞翔。燕子们的飞翔带着一种韧劲和急迫，是一种冲锋陷阵般的飞翔，“泠然善也”，呈现出轻妙飘然的矫健，呈现出身虽小却敢御风敢负青天的雄健的气魄，如野马带着怒意的撤欢，如鱼临着生死的逐奔，以一种黑色的气势把天空当成了疆场。因而与之相协调的就是它们的叫声了，从呢喃变成了呼啸，对，就是呼啸，随着它们的飞翔，呼啸也划满了天空。这呼啸是一种自由是一种血气是一种不羁的张扬，是一种侠客的睥睨，是一种战士的呐喊。也许我们还可以把这叫声想成是它们飞翔时，写在天空里诗意的充满激昂情绪的乐声。</p><p class="ql-block"> 当燕子们在天空里翱翔时，它们隐了它们呢喃细语的叫声和柔和的身体，一跃而变成了黑色的呼啸着的肆意纵横的侠客。</p><p class="ql-block"> 2025.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