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边关（三十三）

遥望喀喇昆仑

边尘暗日乱云飞 天山终见曙光归

——罗甫盖孜哨卡史话

新疆和平解放之初，人民解放军接管边防，葱岭深处尚有两卡拱卫西陲：一曰火石壁，一曰罗甫盖孜。后者隐身于刀削斧劈的峡谷之中，恰如咽喉锁钥，营房与阵地皆凿岩而建，下临万丈深渊，仰观则云缠雾绕。自哨卡循谷而下，可直抵坎巨提首府洪扎，土王驻地即在烟霞深处。此地不仅是戍边要塞，更因一段往事，在历史长卷中留下了耐人寻味的一笔——国民党军官集体出逃事件，便在此地画上了仓皇的句号。

时光回溯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曙光已染红神州东隅，西北边陲的新疆却仍困于阴霾。彼时的天山南北，恰似一局残棋：十万驻军分属三派，陶峙岳将军虽名义上统领全局，实则能调动者仅有整编第42师四旅之众。其余两股势力，一为胡宗南嫡系——整编78师师长叶成及其麾下179旅旅长罗恕人；一为青海马家军悍将——骑1师师长马呈祥。三人身负反共旧罪，如惊弓之鸟，既不甘败亡，更惧人民清算，遂暗中勾结，图谋搅乱新疆和平解放的大局。

9月18日夜，叶成接连向胡宗南、宋希濂发电求援，却如泥牛入海。断线风筝般的三人竟私调兵马，欲作困兽之斗。至19日，军统特务罗恕人终于截获胡宗南密电，令其“移师南疆，若陶不从可断然处置”。叶成如奉圣旨，连夜与马、罗密谋：20日子夜动手，先捕刘孟纯、屈武等主和派，再胁迫陶峙岳随军南迁。

当夜三更，陶峙岳已就寝，忽闻叶成叩门急报：“罗、马二公疑公被奸人包围，决意今夜捕人，部队已整装待发！”陶峙岳听罢，神色不动，当即电召马、罗面谈，目光如炬：“诸君捕人之后，第二步欲何为？新疆情势特殊，枪声一响，地方糜烂，于诸君何益？”寥寥数语，竟令叶、马、罗三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次日，陶峙岳恐其反复，索性单骑独往老满城骑一师部。彼时叶、马、罗正召集心腹议事，见主帅孤身赴会，先是错愕，继而感其赤诚，神色稍缓。陶峙岳趁机晓以利害，更许诺“赠金送路，保其安全”。三人见军心已散、大势已去，终在金钱与人身担保的诱惑下，点头应允离境。

9月24日，这支由将军、特务、家属组成的逃亡队伍，自迪化（今乌鲁木齐）仓皇西窜。沿途风声鹤唳，行至焉耆，本已通电起义的整编128旅旅长钟祖荫临时变卦，竟也裹挟其中。他们原计划经赛图拉、喀喇昆仑山口遁入印度，然行至叶城，叶成闻“叶城”谐音，顿生不祥之感，遂改道塔莎古道，钻入瓦汗走廊，最终狼狈地从罗甫盖孜哨卡下的隘口出境。这支残部连同先前逃窜至坎巨提的50余名溃兵，经巴基斯坦辗转投往台湾，终成历史尘埃。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任何逆流皆难阻挡。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新疆各族人民携手并肩，终迎和平解放的曙光。当五星红旗插上帕米尔高原，天山南北尽沐朝阳，古老的西域大地挣脱黑暗，迎来新生。

然风波未止：有人对陶峙岳“礼送”顽敌出境颇有微词，斥其“纵虎归山”。陶峙岳百口莫辩，深感受屈。消息传至北京，毛主席却亲自为其正名：“此举非但无过，更当嘉奖！我党统战原则向来是来去自由，送他们出境，实为明智之举。”一语定乾坤，尽显伟人胸襟与战略远见。

如今，罗甫盖孜哨卡已不复存在，但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却化作边防线上的晨钟暮鼓，警示后人：团结则兴，分裂必亡；正义之光，终将穿透一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