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到的亲密<br>2007年南京的冬天,五妹抱着一大包云南民族服装进门时,我正守着窗台的腊梅发呆。那些绣着彩线的衣裳往床上一摊,像突然落进来的云霞。二姐眼睛亮得像孩子,挑出件靛蓝色绣牡丹的,转着圈往身上比划:“年轻时总穿灰布衫,哪敢这么艳!” <br><br>我们五个姐妹挤在镜头前,五件民族服晃成流动的虹。我坐在二姐身边,衣摆相碰的瞬间,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手背的纹路,像在数几十年的光阴:“小妹,你看这多像小时候偷穿妈妈旗袍的样子!”闪光灯亮起时,我看见她眼角笑出的纹路,和年轻时的照片重叠,又分明添了岁月酿出的温软。 <br>那年我的70岁生日宴,她举着酒杯颤巍巍站起来。水晶吊灯的光落进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我们姐妹这辈子,隔山隔水地跑,可心从没分开过。”酒杯相碰的脆响里,我听见天南海北赶回来的妹妹们笑出眼泪——新疆的风、内蒙的雪、北京的沙,都没吹散这份埋在骨血里的牵挂。 2012年春节,二姐特意烫了卷发,紫红色丝绸上衣衬得气色极好。她攥着老战友欧阳亚珍的手不撒开,当年的红娘已添了白发,三个人挤在沙发上,从中学跳皮筋的暗号,聊到孙辈学步时的踉跄。二姐突然翻出本旧相册,指尖抚过泛黄的合影:“你看这张,那时谁能想到,我们老了会这么亲?”阳光斜斜照进来,给她皱纹里的笑意镀了层金,恍惚间,我又看见小时候追在她身后,穿过南京老巷的自己。 这些年,我们像候鸟一样,隔一两年就聚在南京。天南海北的车票、机票,把五姐妹的思念串成线。每次推开老宅的门,看见姐妹们穿着云南带回的民族服挤在沙发上,就觉得岁月再凶,也没能拆散这份迟到却滚烫的亲密——那些年轻时没说出口的牵挂,都藏在衣摆相碰的瞬间、酒杯轻晃的脆响里,成了我们姐妹间,最珍贵的、永远不会褪色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