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十五

田立特

邓亚生翻腾了半天，翻出一本《杨志卖刀》小人书，拿给宋之成看。宋之成远远地躲着邓亚茜，和邓亚生靠在炕沿边，在看《杨志卖刀》小人书。宋之成翻着这本小人书感觉真好看，一页一页地看起来。邓亚生在一边直着急，说：“你看啥呢？”宋之成说：“看小人书啊。”邓亚生说：“你看杨志的那把刀。”宋之成“啊”了一声，还在翻看，邓亚生耐着性子站在一边陪着看。等到翻到杨志被高太尉赶出殿帅府后，回到客店住了几日，身边的东西都已卖光，店小二又来催住店钱，杨志身无分文，只剩下一把祖传的宝刀了，杨志被逼无奈，只好拿了宝刀，插上草标，到市上去买。

宋之成左看右看仔细看小人书上杨志那把刀，真是一把宝刀，刀鞘、刀柄上凸出的花纹有种立体感，雄伟大气，还用红布包裹着。宋之成又低头看一看邓亚生腰间挂着的那把玩具刀，也挺好，就是仿照杨志那把刀做的，小点，没有那种霸气。于是宋之成说：“挺像，就是小点。”邓亚生这时美滋滋地，站起来晃晃身子。

忽然听到坐在炕上的妹妹说：“什么破刀，杨志的刀能砍铜剁铁，刀口不卷，吹毛得过，杀人刀口不沾血，你的刀能做到吗。”邓亚生说：“像就行。”邓亚茜说：“牛二把杨志的宝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时，闪闪发光寒气逼人，把你的刀抽出来看看？”邓亚生这边滞滞扭扭，想抽又不想抽，宋之成说：“抽出来看看。”邓亚生把身上带着的那把玩具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那边邓亚茜“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看看，那是个什么破刀，连木头都砍不动。”这边苏永君也不看小人书了，站起来来看这把刀，邓亚生羞愧的把刀又放回刀鞘里，说：“本来就是假的吗。”

邓亚生被妹妹奚落一番。这时邓亚茜下地凑到宋之成这边来，没头没脑的说：“‘没毛大虫’牛二该杀，他太欺负人了，把杨志逼地没路可走了，忍无可忍，才把他给杀了，大快人心，你们说对不？”宋之成这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牛二是谁？”邓亚茜说：“就是《杨志卖刀》小人书里那个泼皮，在杨志卖刀的时候被杀死的，绰号‘没毛大虫’。”

宋之成恍然大悟，说：“啊！是他呀，是杨志被逼无奈才杀死了他，杀得好，牛二是个无赖他欺负百姓，官府也管不了。”宋之成看小人书就看图，也不看字，有很多字不认识，看字费劲，所以也不知道谁是谁。邓亚茜又说：“杨志后来被发配到大名府。大名府梁中书叫杨志与手下将官比武，杨志得胜，受到重用。梁中书收罗民间珠宝，派杨志押送去岳父蔡京家上寿，后来才有了《智取生辰纲》这个故事。”

苏永君好奇的问：“《智取生辰纲》是怎么回事？”邓亚茜说：“《智取生辰纲》是杨志护送生辰纲上京，被刘唐探知。刘唐到东溪村劝晁盖劫取不义之财，晁盖与吴用、公孙胜、白胜联合石碣村渔民阮氏三雄，七人定计在黄泥冈用药酒蒙倒杨志等，劫得金银珠宝到手。”

苏永君又问：“刘唐是谁？”邓亚茜说：“刘唐是《水浒传》中的人物，梁山步军头领，为天罡三十六星之一，号天异星，紫黑阔脸，因鬓边生有红痣，上面生有一片黑毛，故绰号‘赤发鬼’。

刘唐自幼飘荡江湖，专好结交好汉，为人有情有义，但有些鲁莽冲动、性情急躁。他与晁盖、吴用等七人结义，一同劫取生辰纲后上梁山入伙，再后征讨方腊……”

邓亚茜滔滔不绝地在讲述。宋之成说：“你咋知道那么多呢？”邓亚茜说：“我把水浒传小人书三十集都看完了。”宋之成说：“你都记住了？”邓亚茜说：“是”苏永君说：“真厉害。”邓亚茜用眼瞟了一下宋之成，问苏永君说：“他是谁？”苏永君说：“他是我和你哥的好朋友叫宋之成。”邓亚茜又说：“宋之成你知道孙二娘是谁？”宋之成摇摇头，说：“不知道。”

邓亚茜说：“孙二娘是女的，外号母夜叉，她是菜园子张青的妻子，十分厉害；她和张青开了一个人肉包子黑店，据说她原先也是个聪明善良的一个小姑娘，学的一身好武艺，后来其父被四个忘恩负义的流浪汉杀死，又轮奸了她，从此孙二娘才变得十分凶狠残暴，但是她讲义气。

当武松为报兄仇杀死西门庆、潘金莲后被发配孟州，来到十字坡的孙二娘和张青开的人肉包子黑店时，一开始孙二娘不知道是武松，酒里放的是蒙汗药，拿出来的是人肉包子，武松有所发觉，两人发生了摩擦，她不是武松的对手，这时张青进来了，一问才知是武松，张青早闻大名，倒头便拜。孙二娘与武松和好，重又摆宴，武松因赞成张青夫妇的义气行为，便和张青结拜为异性兄弟，临走张青送给武松十两纹银。”宋之成听完后，心说这主也和孙二娘差不多。

苏永君惊讶地说：“人肉也能吃呀！”邓亚茜说：“不知道，反正书上是那么写的。”苏永君又说：“多恶心呢！”邓亚生在那边不耐烦地说：“别听她瞎白话，咱们还是看小人书。”宋之成冲着邓亚茜说：“你听说过嘛，麻叔谋也吃小孩。”邓亚茜说：“麻叔谋是唐朝的。”宋之成说：“看来自古就有吃人肉的。”这几个人侃的正欢，忽然听“吱嘎”一声门响，邓亚茜回头一看是爸爸回来了，赶紧跑过去，说：“爸爸”随手将爸爸拎着的一兜子鸭梨接了过来。

爸爸进屋坐在靠西墙炕沿上，看着宋之成和苏永君；宋之成和苏永君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刚想要走，邓亚生的爸爸乐呵呵地说：“茜茜，把梨洗一洗也给他俩一人一个。”邓亚茜小名叫茜茜。宋之成和苏永君这时又抹不开走了。邓亚茜急忙到厨房把鸭梨倒进饭盆里洗了，端进来，先到宋之成和苏永君这边给他俩一人一个，然后端过来，给爸爸一个，爸爸说：“我不吃，给你妈一个。”又给了妈妈。这时邓亚茜的妈妈已经从炕上坐起来了。

邓亚生那边急了，看着妹妹谁都给就不给自己，赶紧跑过去，到邓亚茜端着的盆里，抓了两个梨，就跑回来了。苏永君靠着墙吃梨，宋之成和邓亚生靠着炕沿吃梨，邓亚生的爸爸回过身去看正在熟睡的小儿子；这边宋之成和苏永君吃完梨，刚想要走，邓亚生的爸爸又回过头来，看着他俩和蔼的说：“坐下看书吧。”邓亚茜也说：“你俩看吧。”宋之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不了，天晚了该回家了。”于是两人回家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宋有庆也在家。宋有庆早早地起来就喊：“成子快起来翻地去！”宋之成睡得正香呢，听见爸爸在叫自己，真是起不来呀，浑身都难受，磨蹭半天，坐起来揉揉眼睛，穿上衣服下地跟着宋有庆出来。

宋有庆到煤棚把䦆头和铁锹拿了出来，铁锹给了宋之成，宋有庆拿着䦆头，爷俩开始翻地。宋有庆在菜地北头刨地，宋之成在南头翻地，这块菜地已经翻了有三分之一了，爷俩又干了一早晨，这时妈妈出来喊：“吃饭了别干了！”爸爸说：“等一会快翻完了。”又干了一会终于把这块菜地翻完了，爷俩放下䦆头和铁锹回家吃饭。

吃完饭爷俩又出来了，宋有庆拿起䦆头开始背垅，宋之成往外捡地里的石头。不一会看见苏永君和邓亚生过来了，后边跟着邓亚茜。苏永君老远就喊：“宋之成咱们上劳动公园玩去呀！”宋之成说：“我正在干活呢。”苏永君说：“叫你爸干吧，你也帮不上啥忙，走咱们玩去。”宋之成心里鼓秋地，想去又不敢说。苏永君和邓亚生、邓亚茜来到了宋之成身边，宋之成小声说：“你们和我爸说，去劳动公园。”这时邓亚茜抢着说：“我去说！”说着邓亚茜急走两步，走到宋有庆跟前，直愣愣地说：“大爷！您就让宋之成和我们一起上劳动公园吧！”这时宋有庆把紧绷的脸放下，直起腰来。看看苏永君、邓亚生和邓亚茜，寻思寻思，说：“让他去吧。”很不自愿。于是宋之成回家和妈妈要了两毛钱，高高兴兴地和这三个伙伴走了。

苏永君戴顶米黄色的前进帽，穿件立领黑色夹克衫，下身一条蓝色制服裤子，脚上一双灰色球鞋，走在宋之成右边；邓亚生留个分头，穿一身蓝色中山装，脚上一双黑色五眼鞋，在宋之成左边，走起路来板板地；邓亚茜穿一件小翻领的橙色列宁服，左上兜别一支黑色钢笔，下身穿一条深灰色裤子，脚上一双高腰暗红色系带帆布胶鞋，手里拿一本《聊斋志异》，走在邓亚生左边；宋之成穿着古铜色趟绒制服上衣，里面穿个跨栏背心，一条黑色制服裤子，脚上蹬一双白回力鞋。哥几个大摇大摆兴高采烈地走在马路上。

走的可来劲了，越走越快，上公园心切。邓亚茜在后面有点跟不上，小跑，嘴里喘着粗气，喊：“等等我！等等我！”邓亚生站住了，说：“不让你去吧，你非得要去，看看怎么样，跟不上了吧，快回去吧。”宋之成听到邓亚茜的喊声也站住了，说：“苏永君，咱们慢点走，等她一会。”于是哥几个开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