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廷老人珍藏的收条。 【李奉廷老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月的一天清晨,我翻开《沈阳晚报》,眼晴突然一亮,一则标题吸引了我:《老汉有桩心事,想给这些历史文物找个家》。说是沈阳市铁西区工人村72岁的老工人李洪儒,身患多种疾病,忧心重重,父亲临终托付他保管的11张战争年代的收条,未来该托付给谁?于是老李找到晚报记者,希望借助报纸为他手中的文物找一个归宿。</p><p class="ql-block">读完这条新闻,作为军区后勤史馆研究员,我深知这条消息的意义所在,尤其史馆正处于建设初期,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呀!我给报社记者打去电话,问清了当事人老李的电话和住址。上班后立刻向徐文涛馆长做了汇报。馆长高兴地说,太好了!事不宜迟,立刻去把这些收条取回来!徐馆长率我与马仲喜教授、摄影师翟若冬一行四人立即驱车前往。</p><p class="ql-block">老李居住在铁西区工人村一幢老旧的楼房,开门见到几位军人来访,脸上立刻绽放出微笑。我先作了介绍并说明来意,老李随即打开塑料袋,把一叠泛黄陈旧的收条递给我们,然后讲述了这些收条背后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时间回溯到那个烽火连天的1945年冬天。</p><p class="ql-block">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我党于10月底在沈阳组建了东北人民自治军,但东北包括沈阳仍然在苏联红军占领控制之下。11月下旬,根据《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苏联要将东北移交给国民党政府。因此苏军要求中共武装必须尽快撤离大城市。11月23日我军开始撤离沈阳,按照中共中央提出的方针,放弃与国军争夺大城市,转向建立农村根据地,积蓄和壮大军事力量。而国民党政府在美国的援助下,向东北大举运兵。由此,在广袤冰封的黑土地上开启了国共两党决战的序幕。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p><p class="ql-block">老李的父亲叫李奉廷,家住沈阳于洪区双树子屯,他的公开身份是屯长,而实际上是地下党员。当时东北战场整体形势,正处于敌强我弱时期,李奉廷的双重身份,成为部队后勤保障工作的重要依托。</p><p class="ql-block">1945年12月,我军据侦察人员反馈消息,在去沈阳新城子石佛寺的路口,敌人设武装哨卡,我军后勤车队无法通过。李奉廷利用与敌人上层人物的交情,费尽周折弄到一张“特别通行证”,让30余辆卡车满载我军急需的枪支弹药、汽车零件、军用物资等顺利通过敌军哨卡。</p><p class="ql-block">此时,我军尚未建立起巩固的革命根据地,部队粮食特别紧缺。尽管李家在兵荒马乱年代粮食不富裕,也要省吃俭用,但李奉廷却暗地里赶着马车,把省下的两袋梗米和两口肥猪送到了部队。我军后勤部门几经周折要付钱,但李奉廷说啥也不肯收。</p><p class="ql-block">我军撤离沈阳时,由于战事十分紧迫而运力不足,就把一批枪支弹药、汽车零件、被服、绑腿等军用物资,转运到李家藏起来,确定日后部队派人前来领取。由此,李家成了我军的地下军需仓库。每当我军人员来李家秘密提取物资,都要持部队领导签名盖章或画押的收条。</p> <p class="ql-block">【李奉廷老人的儿子李洪儒,讲述11张收条的故事。左起:马仲喜教授、本文作者、李洪儒、徐文涛馆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边听着老李的讲述边翻看收条,只见一张收条上写到:“今收到大枪十枝、子弹六百二十发、防寒裹腿五十六副”、另一张收条上写到:“今收到被套贰佰条,枪三十七枝,汽车零件十二箱,草袋一包”。更有一张收条令人谅讶:“今收到大枪拾枝、子弹陆佰贰拾发、手榴弹叁箱、粳米拾贰袋。”收条上所有关键数字和落款处,竟密密麻麻覆盖了10枚红色名章。这种不寻常的盖章方式,揭示了我军在敌后斗争物资匮乏、环境险恶的严峻现实,必须用最严格的方式,确保交接安全顺畅,减少损失风险。</p><p class="ql-block">1945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沈阳及周边地区被国民党势力控制,我军在距沈阳市区40公里的双树子地区隐蔽活动,物资转运风险极高。李奉廷冒着生命危险,不辱使命,陆续把军需物资发放给部队后,积累下的这11张收条,是他圆满完成部队任务的凭证,更是他深藏心底,渴望向组织汇报的忠诚印迹。他将它们视若金子般的信誉与人格,珍藏在家中最隐密的角落,期望着有朝一日亲手交还部队。</p><p class="ql-block">可是东北民主联军部队辗转白山黑水连续作战,之后改编为第四野战军挥师入关南下,直到把红旗插上海南岛,然后又重返东北参加抗美援朝。部队几经改编和频繁换防作战,李奉廷老人始终没联系上当年的部队领导。</p><p class="ql-block">老李说,如今父亲早己离世,我也年逾古稀,身患糖尿病和高血压等疾病。看着这些父亲视若珍宝的收条,我深感责任重大,唯恐辜负父亲的嘱托,这也是我们家族史上的一件大事。希望这些收条能由沈阳部队收回保存,以实现父亲的遗愿,也让子孙后代了解那段革命历史。</p><p class="ql-block">徐文涛馆长郑重地将红底烫金的收藏证,双手递交给李洪儒老人。老人颤抖着手接过证书,戴上老花镜,仔细辩认着落款。当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后勤史馆”红色公章时,他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激动地说:我太高兴啦!这些陪伴我半个多世纪的宝贝,终于有了最好的归宿啦!</p><p class="ql-block">现在,这11张浸染着东北解放战争硝烟的收条,就存放在北方战区后勤史馆,它们静静地躺在展柜里熠熠生辉,无声地诉说着那段烽火历史。</p><p class="ql-block">正如史馆那幅由词赋作家马仲喜教授撰写、著名书法家李仲元先生挥毫的楹联所昭示:“开记忆闸门,奔来白山黑水;看后勤将士,捧出碧血丹心。”这些穿越战火硝烟历经70载苍桑的小小收条,正是这“碧血丹心”最质朴也最有力的历史见证。它吸引一批批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驻足凝望,成为传承红色基因,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的珍贵文物。</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军区(战区)后勤史馆外景。</p> <p class="ql-block">徐文涛馆长邀请李洪儒老人参观史馆。</p> <p class="ql-block">徐文涛馆长为参观史馆的学生们讲解。</p>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接待小学生集体参观史馆。</p> 史馆展柜中的11张收条。 <p class="ql-block">在经手人和关健数字上盖了10枚红色印章的收条。</p>